看见林淡一步一步走进市『政府』大楼, 韩旭忽然喊道:“林淡。”
林淡转头看他,目『露』疑『惑』。
他微微一笑, 柔声道:“加油,我在外面等你的好消息。”
林淡也绽开一抹明媚的微笑, 然后举起拳头做了一个拼搏的手势。
韩旭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胸口竟闷得发疼。他拿出一支香烟, 却没有点燃, 只是叼在嘴里,无意识地咬着烟嘴。林淡放弃堕.胎之后他就把烟戒掉了,而这个过程完全不像他想得那么难。只要一想到二手烟会伤害林淡和宝宝的健康, 他就无论如何都摁不下打火机。
与此同时,王律师正用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给曾镇渊打电话。
“曾总,林淡不同意把瑞丰和金鼎合并破产。”
“为什么?难道她察觉了我的计划?”
“应该没有,她又不懂这些事。”
“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都搞定了。”
“那就没问题了。她一个女人能做什么, 随她去吧。”曾镇渊一边摇晃红酒杯一边轻蔑地笑。
“那么我就先挂断了,三天之内您一定能听见好消息。”王律师笃定地说道。
“嗯。”曾镇渊淡淡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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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旭等了三个多小时林淡才抱着一沓厚厚的资料从『政府』大楼里走出来, 两名专家满脸兴奋,而她却始终沉稳, 只是眼睛比平常更亮了一些。
“成了?”
“成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低笑。
“上来吧,我送你回家。”韩旭打开车门,用一只手覆着女人柔软的发顶。两位专家被他派来的司机接走了,这样能少绕一点路。
林淡弯腰坐进副驾驶座, 长长吐出一口气。
韩旭把自己的手机连接到车载音响上,播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又帮林淡拆开一瓶牛『奶』,柔声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领导对我们的项目很感兴趣,会帮我们提交破产保护申请。有『政府』牵头,法院那边不会同意王律师的方案。”
“那你可以松口气了。”
“是啊,今天晚上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林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韩旭转头一看才发现她竟然睡了过去。只在几秒钟内,她就能把头抵住玻璃窗,陷入酣眠,由此可见这段时间她有多累。韩旭几乎每天都会来接她下班,亲眼见证了她是如何一步一步艰难走过的。
她每天有开不完的会,查不完的账册,写不完的材料。有些股东只是开个会就差点疯掉,她却把所有会议都录了音,事后反复地去听,反复地去揣摩大家的意图,再逐个去做思想工作,寻求大家的支持。为了看懂账册,她用最快的速度学会了财会知识,还在网上申报了经济法方面的课程。
她像一个陀螺,每时每刻都在连轴转,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的工作强度,她却硬生生撑了过来。韩旭亲眼见证了她的成长,却感觉不到半点欣慰。她原本可以不用担负这一切,如果不是他的偏见和汪骏的背叛,她现在大概已经踏上了去美国求学的道路。她会过得比现在轻松自在无数倍。
韩旭看着林淡疲惫不堪的睡颜,看着她即便三个多月却依旧瘦得不见隆起的肚子,目中满是愧疚和懊悔。他脱掉外套盖在她身上,又轻轻捧住她的脑袋,将之挪到自己的肩头,然后尽量小心地发动引擎、踩下油门,把车平稳地开走。
林淡的脑袋在他肩窝处晃动,细软的头发摩挲着他的侧脸,恰似挠过了他的心尖。他每隔一会儿便垂下头看看她,眸『色』不断加深。原本半小时的路程,韩旭足足开了两小时才到,而林淡还在安睡,没有醒转的迹象。把车停稳后,他举起手,目中满是挣扎,过了很久才轻轻抚了抚林淡苍白的脸颊。
林淡立刻苏醒,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过来。
韩旭像是被炭火烫了一下,立刻收回手,哑声道:“到家了,我正准备叫你。”
林淡『揉』『揉』太阳『穴』,试图清醒一点,然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盖着韩旭的西装外套。难怪她做了一个梦里,梦里的自己躺在满带阳光气息的温暖小窝中甜睡,却原来这股味道是从韩旭的衣服里散发出来的。
她立刻把西装外套还回去,真挚道:“谢谢你。”
韩旭又想叹气了,不厌其烦地提醒:“不要对我说谢谢,照顾你是应该的。你先上去,我来搬东西。”他帮林淡解开安全带,然后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扶她下来,送上电梯,这才转回去搬鸡蛋。
电梯里的一名住户不无羡慕地对林淡说道:“你老公真疼你,我天天看见他接你下班,每隔几天就给你大箱大箱地买鸡蛋、『奶』粉、蔬果和日用品。你在家几乎什么都不用『操』心吧?”
林淡尴尬地笑了笑,却没有向对方解释。她不愿意自己的事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韩旭大包小包地回到家,走进厨房准备做饭,看见炖在炉灶上的鸡汤,不由拧眉:“你今天还要去医院探望薛姨和汪叔?”
“是的,吃完饭就去。”林淡换好居家服从卧室里走出来。这套公寓是韩旭重新给她租的,离医院和公司都很近,面积也更大,住起来很舒适。
“就不能休息一天吗,你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韩旭满脸都是不认同。林淡每天工作那么忙,却还坚持不懈地去医院探望薛姨和汪叔,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撑下来的。
“不能,快做饭吧。”林淡把围裙递给韩旭,自己穿上另一件。
韩旭无法,只能一边叹息一边洗菜切菜。两人默契十足地做完饭,又一块儿吃光,略收拾一下便去了医院。
汪兆坤住在市里的医院,与薛瑶的疗养院在两个不同的方向。他害怕妻子担心,所以生病了也没跟她说,只是每天脱掉病服穿上西装,给妻子打一个视讯电话。疗养院的收费太贵了,他住不起。
薛瑶知道公司破产很麻烦,倒也没怎么怀疑。
这可苦了林淡,每天晚上光是探望两位老人,她就得花费三四个小时的时间,两头来回跑,来回安抚,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人用。韩旭担心她累到,每天晚上都会陪她去。
韩老爷子把汪家的一切看在眼里,时常对孙子感叹:“汪骏那小子是个有后福的,找了这么一个女朋友,即便死了,他爹妈也有靠。你找女朋友的时候就照着林淡这样的去找,包你一辈子活在福窝里。”
韩旭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特别难受。是啊,汪骏有福,于是所有的责任都由林淡帮他承担,可是谁又会去考虑林淡的感受?她累不累苦不苦,有人关心过吗?如果林淡是他的女朋友,他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在韩旭的胡思『乱』想中,疗养院到了,林淡把鸡汤一口一口喂给薛姨,不时帮她擦嘴,轻言细语地陪她说话。
薛瑶紧紧握着林淡的手,担忧道:“你怎么又瘦了?”
“没瘦,您看错了。我今天早上称体重还重了两斤呢。”
“工作累不累?要是累了你就别去公司了。”
“不累,破产的事有管理人去处理,我在旁边学习一下。”
“那就好。哎,都怪我拖累了你们。”
“有您在,咱们这个家就在,怎么能算是拖累呢?您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
“好好好,我一定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争取早点把身体养好,然后回家帮你带孙子。”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林淡把所有的辛苦都隐藏起来,丝毫不让薛姨担心。
看完薛姨,林淡拎着另一桶鸡汤去市区的医院探望汪兆坤。
“汪叔,金鼎的事情有转机了,这是资料,您看一看。”林淡把一沓资料递过去。
汪兆坤一页一页认真翻看,顿时像吃了定心丸一般轻松地笑了:“小淡,你做得很好。换做是我,我都不一定能从这团『乱』麻里找出唯一能解开死结的两个线头。”
“要不是汪叔您一直致力于新产品的研发,我也没有办法找到一线生机。企业的活力在于技术的革新,这句话还是您当年去b大做演讲的时候说的呢。”林淡谦虚道。
汪兆坤连连朗笑,遍布心头的阴云终于消散得一干二净。儿子虽然走了,但是他有了一个更好的儿媳『妇』,这是老天爷赐给汪家的礼物,也是他们二老的福分。
听见汪兆坤的笑声,韩旭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不舒服。所有人都很开心,唯独林淡;所有人都有或这或那的理由推卸责任,唯独林淡不可以。为什么?
韩旭起初还耐着『性』子听两人说话,到后面已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匆匆走到外面的楼梯间,极度烦闷地对着墙壁骂了一声。这都什么事儿?凭什么林淡要替汪骏承担这一切?这个世界怎么能如此不公平?
回到病房后,韩旭盯着林淡故作轻松愉悦的侧脸,再次默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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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王律师将破产方案递交给了法院,却被驳回了,随即他得到一连串不好的消息。金鼎已被法院列入破产保护的范畴,将拥有三个月的调整重组期,『政府』还向金鼎发放了两千万的破产援助金,力图让这家公司起死回生。林淡把金鼎的两条生产线租给了另外一家企业,获得了五千多万的租金,并变卖了一批机器,筹到了一千多万。
零零总总加起来,她竟筹集到了近一个亿的资金,足够金鼎支撑好一阵子。
王律师还来不及消化这个噩耗,又从『政府』的某一位官员口中得知,即便金鼎没能重组成功,『政府』也会限制外资企业对金鼎的收购。也就是说,曾镇渊布好的局全都被林淡打破了。
王律师急得直冒冷汗,立刻给曾镇渊打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