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胤礽当着众大臣的面,一桩桩数落太嫔乌雅氏因偏爱幼子,对雍亲王做出的种种事情。
“雍亲王不负先帝及孝懿仁皇后之盼,为大清鞠躬尽瘁,岂忍雍亲王被如此不慈之母随意践踏,朕亦内心惊动,乌雅氏不配为其母。即日先帝皇四子,雍亲王允禛,记于孝懿仁皇后之下,为孝懿仁皇后亲子。”
“臣弟叩谢皇恩!”
一向严肃自抑的允禛,此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从此以后,他终于是皇额娘的儿子了,他也是有额娘的人了。
想起从前,额娘对他很好,任他犯了什么错,她只会关心有没有受伤。
可是他心里却明白,她并不是自己的亲额娘。
他的亲额娘不喜欢他,讨厌他。
只有他的亲额娘是讨厌他的。
他多么希望额娘才是他的亲额娘,是他唯一的额娘。
现在终于实现了!
不同于允禛的欣喜,一旁的允禵彻底傻了眼。
他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严重,还以为额娘被降位已经是极大的惩处,不想竟然将四哥过在了孝懿仁皇后名下。
如此一来,允禛就不再是他的亲哥哥了。
从前他总是与他不睦,常常不觉得他是自己的亲兄弟,但血脉在前,他也不得不认。
现在便是有血脉也无济于事了,他是真的不再有亲兄长了。
允禵突然觉得心里似被人用手狠狠攥紧一般。
今日见到他来上朝,胤礽还担心他知道以后会闹起来,好在他只是脸色难看了些。
散朝后,胤礽还是将允禵召进了乾清宫,毕竟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说明白的。
“老十四,可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允禵咣当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臣弟错信他人,请皇兄恕罪。”
看来他是已经找到答案,才回来的。
胤礽走下来将他扶起,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回来就好。”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便算是前嫌尽释。
允禵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四哥他……”
胤礽说道:“此次的事情,是你额娘做得太过,朕让李玉去看过了,雍亲王能砸的东西被砸了个干净,雍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氏受伤、侧福晋年氏病重、格格宋氏小产。”
“但凡她心中有半点老四,朕亦不会拆散你们兄弟。”
“受伤、病重、小产……”允禵不可思议地看向胤礽。
胤礽朝他点了点头。
最后允禵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乾清宫的,又是怎么走到雍亲王府门外。
“十四爷,奴才这就去回禀。”
门口守卫刚要转身进府,允禵说道:“不必了,我等会儿再来。”
他转身回府,将昨日准备好的赔罪礼又足足添上了一倍,也不再遮遮掩掩地怕人知道。
让奴才们大张旗鼓地抬去雍亲王府。
他自己则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雍亲王府。
允禛刚从年氏的院子里出来,看过了小产的宋格格,然后就去了福晋的正院。
好在乌拉那拉氏脸上的伤口并不大,府医说等伤口愈合了再敷些药就能好,也不会留下疤痕。
听到不会留疤痕,允禛和乌拉那拉氏都长舒一口气。
女子最在乎容颜,脸上留下痕迹总归是不好看,日后在命妇之间行走,她们当面不会说什么,却保不准会在人后议论。
到那时,她这个雍亲王福晋的处境就艰难了。
允禛坐在乌拉那拉氏的床前,握着她的手,说道:“昨日之事,还要多谢福晋。”
乌拉那拉氏却自责道:“妾身为福晋,护着府中之人和主子爷的子嗣,本就是分内之事,只是……宋格格的身孕终究没有保住。”
“是本王与那孩子无缘,福晋已经做得很好了。”
允禛虽然不似喜爱年氏那般喜爱宋格格,但她肚子里毕竟是他的血脉,岂有不心痛之理。
只是如今已成定局,无力回天。
两人正说着话,苏培盛急匆匆从门外跑进来:“主子爷,十四爷来了。”
允禛本就不曾舒展开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看向苏培盛的目光里充满询问:来闹事的?
苏培盛摇头:应该不是。
乌拉那拉氏说道:“主子爷去吧,妾身这里没什么事情,主子爷正事要紧。”
“本王明日再来看你,”允禛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然后起身离开。
苏培盛赶忙说道:“门房的人说,两个时辰前十四爷就来过了,只是一直站在门外不曾进来,这会儿带着不少东西,正外府里搬。”
他们疾步赶到前院时,院子里已经被各类大小的箱子堆满。
老十四允禵光着上身,背后捆着荆条,跪在门前的阶梯上。
允禛走上前去,怒喝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滚起来!”
“负荆请罪,”允禵将荆条从背后取下,双手奉到允禛的面前:“四哥,我这次来不是为了给额娘说情,而是请罪。”
“从前是我不辨是非,是我对兄长不恭,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将来若能化解前嫌,咱们没做好同胞兄弟,日后便做好同父兄弟吧。”
允禛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荆条上。
荆条上本就有刺,允禵不曾将其处理过,所以从后背上取下来,便可见不少刺上显出红色。
允禛这个角度虽然看不见他的后背,却也知道一定血肉模糊。
自己这个弟弟啊,从小娇生惯养,便是学习骑射时也没有受过这样的苦。
但允禛依旧没有去接允禵手中的荆条,而是转身进了书房。
允禵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泄气。
很快允禛就去而复返,将一个瓷瓶扔给他:“带着你的人和东西,滚回去。”
说完他就再次离开,这次的脚步比上次走得更快了些。
一旁苏培盛捡起地上的瓷瓶,递给允禵:“十四爷,这是外用的上药,是上好的东西,主子爷是在心疼您了,赶快回去养好伤,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原本还一脸沮丧的允禵一听他这话,立马打起了精神:“真的?”
苏培盛笑道:“真的真的,奴才还能骗您吗?”
苏培盛将允禵扶了起来,伺候他穿好衣裳。
允禵走得很爽快,但东西没带走,连荆条都留了下来,也算是留下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