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你的垃圾给我滚蛋,老娘活这么大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恶心的女人,简直是丢我们女人的脸,你瞅瞅这房子,让我还怎么租出去?把房子租给你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肥胖的包租婆嘴上恶毒的咒骂着,一边嫌恶的将各种廉价的衣服鞋子像扔垃圾一样从房间内扔出来,破旧的外套,发霉的内衣、内裤……天女散花一样落向站在门口的女子身上。
女子圆滚滚的身材套着件路边摊风格的碎花长裙,显得她整个人更是如水桶般臃肿不堪,女子微垂着脑袋,一头油腻的长发垂在脸侧,闻言肥胖的双手紧紧揪着裙子,显得有几分局促不安。
包租婆的大嗓门很快引来一群租客的围观,趴在栏杆上欣赏那女子的狼狈和局促,神情冷漠而嘲讽。
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仿佛银针一般从四面八方射来,女子头颅不由得垂的更低,那些可怕的记忆争先恐后自脑海深处跃出,撕扯着她竭力控制的神经。
没有人注意到,女子低垂的目光深处,是一片如血海般的猩红。
“拖欠了我三个月的房租,我看你也拿不出钱,先用这东西抵一部分。”包租婆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个包装的十分精美的盒子,系着精美的蝴蝶结丝带,盒子边缘有着低调而奢华的烫金印花,一看就与这廉价的出租房格格不入。
打开盒子,浪漫的红色拉菲草之中,躺着一瓶柔淡的香水,极具设计感的瓶身与水晶般清澈的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高贵而圣洁的芬芳,第一眼就绝对能令女人爱不释手。
包租婆明显是个识货的,翻来覆去的看,不可思议道:“香奈儿5号香水?还是世界限量款的?两年前就卖断货了,你怎么会有?”
先是惊喜的打开闻了闻味道,继而怀疑的看过来,“你能买得起这么贵的香水?不会是假货吧?”
郁清清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瓶香水,扑过去就要抢:“这是我的,还给我……。”
包租婆冷笑着后退一步:“你拖欠我三个月房租你还有脸了?这香水我还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倒给我急眼了?”
“像你这种又胖又穷的丑女配用这么好的香水吗?还给我蹬鼻子上脸了?”
没想到这看起来沉默懦弱的丑女人固执起来还挺吓人的,不管不顾就去抢那瓶香水,包租婆怎么可能给她,两人厮打起来,围观的人眼看场面越来越失控,兴趣反而更大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架。
“啪嗒。”两人撕扯间,香水瓶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名贵香水的味道瞬间散布开来,浓郁的香味争先恐后蹿入鼻尖,令人头晕眼花。
楼道对面一名打扮性感画着浓艳妆容的妙龄女子伸手在鼻子下扇了扇,眸光微闪,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那跪爬在狼狈不堪的女人身上,眸底深处掠过一抹鄙夷。
“真的是香奈儿5号香水呢,刚出来的时候我还去专柜看过呢,这香味儿我可忘不了,没想到这丑八怪能用得起这么奢侈的东西,小看她了呢。”
旁边有人附和道:“就她?呵,我可是听说了,这女人没工作,整天宅在家里,屋里脏的啊都能养老鼠了,看看她身上穿的,还没楼下扫大街的张婶儿穿的好呢,你觉得她能买得起香奈儿吗?我看肯定是偷的。”
“不会吧,她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不像是那种人呢。”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现在社会上可多这样的人了……。”
“我的香水……我的香水。”郁清清跪爬在地上,双手在地上摸索着,玻璃渣滓戳破了手指,鲜血淋漓,她却不管不顾,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妄想把碎的四分五裂的瓶子拼凑起来,仿佛那样、她的梦就不会碎……
她这副疯狂的样子可是吓坏了一众围观的人,实在太不正常了,双眼血红,满手鲜血,跟只恶鬼一般恐怖……
“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快走快走……。”围观的人眨眼间走了个七七八八,在看热闹和惹麻烦之间,这些人瞬间在心中做出了清醒的选择。
包租婆也有些被吓到了,但想到这是在自己的地界上,挺了挺胸,居高临下的说道:“不就是一瓶香水吗?有什么稀罕的,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房租我就当喂了狗,赶紧带着你的破烂给我滚蛋。”
脚步声渐渐远去。
夕阳西下,金黄的光芒洒照在院子里,照在二楼的栏杆上,女子跪伏在地上,双肩耸动,似在怵哭。
她的身上、有着温暖的阳光也驱不散的绝望和悲凉。
香水碎了,梦……也该醒了。
她只是贪恋那一点温暖罢了,舍不得亲手打破它,仿佛那样,她就能再支撑着走下去,即使活的像条狗,她依旧苟延残喘着。
可是现在,这个梦……碎了。
满地的碎片、满手的鲜血,似在提醒着她,曾经的她有多愚蠢、多可笑,倾尽所有付出一切到头换来一场彻头彻尾的背叛,最可笑的是、即使如此,她依旧不愿从那个围城里走出来,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郁清清啊,你真傻、真傻啊……
“呵……呵呵……哈哈哈哈……。”从一开始的低笑到后来的大笑,似乎抒尽胸中所有不甘和痛苦,笑得讽刺又癫狂。
“神经病。”此起彼伏的关窗声伴随着不耐烦的叫骂,随同袅袅炊烟一同飘到郁清清的耳畔。
郁清清没有拿走任何东西,那些垃圾她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身一步步离去。
——
“继发性肝癌晚期,现癌细胞已扩散到全身,如果发现的早,还有治愈的可能,但现在已经转移到了晚期子宫癌,并全身多器官衰竭。”
慈祥的老医生看着病历单上的年龄,惋惜的说道:“才二十七岁,姑娘,你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这种病,实在是可惜了,大概跟你平时不健康的生活习惯有关,现在的年轻人啊……。”
“我还能活多久?”打断了老医生的感慨,面前的女子声音平静的问道。
没有丝毫震惊、恐惧,声音平静到仿佛早已知晓。
老医生面对形形色色的病人,就算得了个感冒都能痛哭流涕的病人见太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平静的。
愣了愣,老医生看着面前打扮怪异的女人,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女子抬眸看来,那双眼睛形状是很漂亮的,眼珠却很是浑浊,有一种历尽沧桑的沉静,仿若一滩死水,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老医生被这样的眼神震了一下,在那双眼睛淡漠的注视下,医生咳嗽了一声,回道:“如果配合治疗,情况好的话大概能有一年……。”
“谢谢。”女子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情况不好,最多一个月……。”老医生喃喃着摇头,又一条年轻的生命即将陨落。
“郁清清?”
迎面走来的女子身材窈窕性感,画着精致得体的妆容,一把攥住郁清清的胳膊,惊喜道:“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话落嫌恶的皱了皱眉,赶紧松了手,拿出纸巾一根根擦着手指,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你还跟上学时候一样,邋遢的没个女人样子,这是多久没洗澡了?”
骆怜儿柳眉一挑,眼底满是鄙夷。
“对了,下个月高中同学聚会,我们谁都联系不到你,这下可好了,到时候聚会记得一定要到哦,我们大家都很想念你呢。”
“这次同学聚会听说是胡啸发起的,他现在可了不得了,留学归来,进了世界五百强公司当CNO,听说他订婚了,未婚妻是BOSS女儿,名利美人双收,前途无量啊,我们这批同学里就胡啸混的最好了……。”
郁清清心脏猛然颤动了一下,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还是会控制不住心跳。
瞥了眼郁清清,骆怜儿眼珠咕噜噜一转,嘴角滑出一抹冷笑,装模做样的说道:“哎呀……看我,提胡啸干什么?清清啊,虽然我们都知道你喜欢胡啸,但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那时候你配不上他,现在更是天壤之别,癞蛤蟆还是适合待在泥洞里,想吃天鹅肉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可笑。”
从上学的时候起,郁清清就成为所有学生取笑的对象,是啊,像她这样又丑又脏又穷又笨的女生,怎配肖想全校女生的白马王子呢?
骆怜儿双手抱胸,嘲讽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还是跟以前一样,胆小懦弱,沉默寡言,当然,只有这样才能凸显出她的美丽和优秀。
“咦?你拿的什么?”骆怜儿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体检报告。
不由得悲悯的看着她:“清清啊,你真是可怜,竟然得了癌症,哎……如果我们同学知道,一定会为你伤心的,你有钱看病吗?要不要到时候我组织同学给你捐赠医药费?”
郁清清的心早已麻木了,即使此刻被她最讨厌的人把自尊放在泥地里踩,她面色也没有丝毫改变,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哎清清到时候一定记得要去啊……。”骆怜儿捂嘴偷笑起来,盯着郁清清的背影眉眼尽是刻薄之色。
走了两步,郁清清忽然抄起旁边的垃圾桶,举起来转身就朝骆怜儿的脸砸去,骆怜儿根本就没想到那个沉默懦弱的郁清清竟敢打她,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被铁皮的垃圾桶砸中脑袋,头破血流不说,恶心的垃圾倾倒满头,烟头混着泡面水恶心的骆怜儿差点要吐了。
“郁清清,你个贱人,竟敢打我?”
“反正老娘也活不了多久了,临死前拉你一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郁清清哈哈大笑起来,骆怜儿却被她这副疯狂的样子吓到了,“你这个疯子……你等着,我男朋友是警察,我一定要他把你抓起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郁清清一纾胸中郁气,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一把掐住骆怜儿的脖子,眼神阴鸷,骆怜儿真的害怕了,“你……你要干什么?”
“骆怜儿,你就像一只搔首弄姿的野鸡,自以为清高孤傲,不可一世,实则就是臭水沟里的烂泥,连给老娘提鞋都不配,知道吗?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你,如果你那张狗嘴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划花你的脸,就算死了,也要日日夜夜缠着你……。”
骆怜儿被她眼中的凶狠阴郁彻底吓到,整个人都傻了。
郁清清冷哼一声,忽然松手,眼角瞥见保安过来,转身就跑。
“保安,给我抓住她,我要她碎尸万段不得好死……。”骆怜儿愤怒的大吼。
郁清清一口气跑出医院,扶着墙喘气,胸口火辣辣的疼,她仰头看着天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路过的行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
她笑,笑的眼泪流了满脸。
郁清清,活了二十七年,你终于勇敢了一回,可是有什么用?
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手机里只有一个联系人,会给她打电话的,不做二想。
“后天你姥姥祭日,你回不回来?”女人冰冷厌恶的声音自手机里传来。
不是她的亲人,仿倒像是仇人。
“妗子……我……。”她张了张口,突然被女子打断。
“别叫我妗子,我没你这样的外甥女,我打电话就是提醒你,姥姥生前最疼你,别让她老人家在地底下寒心,你要是没良心,就当我没打这个电话,有一天就算你死在外边,我也不会给你收尸的。”
她忽然哑口无言。
“妈,跟她瞎扯什么?那样的女人,就让她死在外边算了,有这样的姐姐简直就是我的耻辱。”
青年懒洋洋的声音随之响起,玩味的声线夹杂着不耐与嫌弃。
万箭穿心,莫过如是。
“啪”电话挂了。
她握着冰冷的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阳光如此温暖,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冷与绝望。
郁清清,活成这样,你怎么还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