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八点,节目如期在电视台播出。
当晚节目组特意给大家放假,一群人聚集在一个房间内守着电视,节目录制到现在,只剩下郁清江菲和周少轩,其他的都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各自的陪同家属。
江菲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没有家属陪同。
周少轩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助理推了他一下:“节目开始了。”
周少轩站了起来,“我出去透透气。”
话落也不管助理径直出去了。
助理本想跟出去,但节目片头都播了,不想错过就又坐了下来,周少轩还是比较省心的,他是选手中年龄最大的,心思成熟,不需要人时时看着。
郁清清看了眼门口方向,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
洪凌忽然抓住郁清清的手,郁清清扭头,洪凌深吸口气:“我有点激动。”
这可是她教出来的学生啊,能上这么大的电视台,虽然这样说有点脸大,但郁清清的荣誉也仿佛是她的一样,反而正主是一脸局外人的淡定。
郁清清温和的笑了笑,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她的手仿佛有一种魔力,抚平了她心中的紧张。
这时主持人出场开始串词了,一一介绍几位评委老师的来头,每个人的履历都很长,孔康省是演员出身,他年轻时也是标准的偶像,虽已近中年,但在镜头前依旧有着无可比拟的魅力,而他身边的中年男人,清瘦修长,清冷沉静,相比孔康省外放的成熟魅力,则显得更内敛稳重,有种过尽千帆的释然沧桑。
陈清大名在外,但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而且他的艺术成就,不混圈子的根本就不了解,这是他第一次公开出现在大众面前,郁清清听到旁边的女孩子惊叹道:“陈老师也太帅了吧,有没有觉得比孔影帝还要帅的感觉,啊啊啊不行了受不了了……。”女孩子捧着连花痴的尖叫起来。
郁清清看了一圈,年轻女孩总是喜欢被俊美的容貌所吸引,但更为重要的,是那个男人身上,清冷的沧桑的感觉,仿佛陈年的美酒,越久远越醇香。
他身上有一种故事性,就是这种故事性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令人不自觉的被其吸引,越了解越沉沦。
她看着电视里面色清冷的男子,他跟小迟一点都不像,小迟像一块玉,温润通透,纯粹美好,他像一个悲天悯人的佛陀,眼中只看得到世人的苦难,却看不到自身的痛苦。
而陈清,他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很严,外人只看到他的沧桑,却不知他的沧桑是用多少痛苦换来的,久而久之,习惯性的封闭自己。
那是一种舍天下独为一人的勇气。
不知为何,郁清清忽然有些难过。
她没有看接下来的节目,走出了房间。
楼梯间的声控灯光亮起,在她良久没有发出声响之后无声无息的灭了。
她很想给小迟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可是他没有手机,她曾说送他一个手机,方便联系,他却拒绝了。
山里没有信号,无法接打电话,而且他说他一个避世之人,要手机何用,这个世上他没有牵挂之人,自然没有联系之人,若想他,便时常来山里看看他就好。
他活的那么通透,郁清清两世不抵他十年,便也自愧不如。
这时,外边忽然响起脚步声,然后是压低的吵架声。
这声音太熟悉了,郁清清靠着墙站着,她看着门缝中透露来的一线光明,无声勾了勾唇。
“我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陈清欢愤怒的质问道。
“马上就是总决赛,每天都是开会彩排,我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这是周少轩的声音,疲惫中夹杂着几分无奈。
“是不是因为上次你没有拿到冠军,所以你生我的气了?”陈清欢走近两步,周少轩后退一步,陈清欢见他如此,目光黯淡。
“不要胡说八道,我没有拿到冠军,是因为我技不如人,我认输,跟你没有关系。”听听这声音,多么正气凌人。
“可是我答应你要让你拿到冠军的,我让你失望了。”陈清欢坚定的看着他:“但你相信我,总决赛,我一定会让你拿到冠军的。”
周少轩摇头:“欢欢,这是个公正性的比赛,我得不到冠军也没什么,左右是我技不如人,这一点我承认,但你不要胡来,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可是你说只有你拿到冠军才会和我在一起,难道你拿不到冠军我们就永远不能在一起吗?”
周少轩扭过头去,有几分不忍的说道:“我们终究是有缘无份。”
“我不信有缘无份,你一定是我的。”陈清欢撂下这句话,转身跑了。
周少轩看着陈清欢跑远的背影,脸上的痛苦不忍种种情绪瞬间消失,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忽然勾了勾唇,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楼道口紧闭着的门忽然打开,一道清瘦的身影走了出来,懒散的伸了个懒腰。
周少轩脸色瞬间变了,惊疑不定的看着郁清:“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他一贯是温和的,这是第一次露出如此警惕惊惶的样子。
郁清清打了个呵欠,懒懒散散的样子:“一直就在这儿啊。”
周少轩暗暗咬了咬牙,瞬间换上一副笑脸:“我跟陈清欢之间的关系,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郁清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有说你们俩有不正当的关系吗?急着解释干嘛?”
那眼神仿佛再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少轩脸色有几分皲裂,隐忍的说道:“是,我不是怕你误会吗?既然你不那样想就好了,否则传出去对人家女孩子名声不好。”
“确实,不过拿到冠军才能在一起,人家那么喜欢你,恐怕会为了实现你的愿望而不择手段呢,有人给你风里来雨里去,你则清清白白,真是好计辆,佩服佩服。”
郁清清虽然笑着,说话的语气也很温柔,但那话语间的嘲讽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更何况周少轩做贼心虚,脸色更是瞬间变得铁青。
郁清清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转身潇洒离去:“机关算尽太聪明,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少轩站在原地,走廊里昏暗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一般暗。
——
君九歌从楼上下来,一个胖胖的妇女端着碗从厨房出来,看到他笑道:“少爷,我正要上去给您送药呢,可巧,这药赶紧趁热喝了吧。”
“秦妈,你饶了我吧,这药实在是难喝死了。”少年一脸嫌弃。
秦妈笑道:“少爷呦,您可饶了我吧,您要是不喝,小姐回头第一个就找我算账,我年纪大折腾不起了,给秦妈个面子,赶紧喝了,您的伤也能早点好,不然整日被拘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这日子也不好受啊。”
君九歌前几天回家,被老妈拘在家里,哪儿也不准他去,又请了个很有名望的老中医给他调理伤口,每天被逼着喝中药,君九歌现在闻到这味儿就想吐。
看秦妈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君九歌接过来,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反倒给秦妈逗笑了。
君九歌一口气闷了,把空碗递给秦妈。
“果然不愧是国医圣手,梁老先生这副药下去,看起来好多了,小姐还说过几天再请梁老先生来给您看看呢。”
“再说吧,我妈呢?”
“小姐在客厅看电视呢。”秦妈对君九歌说道:“小姐还在生您的气呢,趁这个机会快去哄哄吧。”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长发在脑后盘了个圆髻,露出修长优雅的脖颈,穿着一袭月白色的暗纹绣花旗袍,勾勒出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那旗袍上用银线绣着玉兰花,在灯光下如嶙峋波浪,熠熠生辉,肩上披了件复古印花的披肩,从背影看,娴静优雅,如空谷幽兰。
女子有着一张看不出岁月的脸庞,眉眼细看和君九歌有几分相像,但更温婉柔和,那双眼睛仿佛藏了无数的故事,却又悉数被时光的沙漠埋藏。
祥和、平静、优雅、从容,仿佛从民国走来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足以窥见当年的绝世风华。
女子有一张极美的面容,但更令人瞩目的是她的气质,是以总是会让人忽略她的容貌,醉心于她的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散发出的温婉风情。
女子正在看电视,手里剥着橘子,连剥桔子的动作都是那么优雅美好。
“妈。”少年坐了下来,一下子抱住女子的手臂,跟只哈巴狗似的蹭:“药真的很苦,以后能不能不喝了?”
“不能。”女子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君九歌皱了皱鼻子,“我都好了,你看,一点事都没有。”说着转了一圈。
女子扭头看了他一眼:“以后安心呆家里,我跟你外公说过了,暂时不会让你回部队,我准备让你去上学,学校已经安排好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上学?我从小接受的就是军事化教育,你觉得普通的学校装的下我吗?”也许是习惯了,他更喜欢部队那种军事化管理,一想到要跟一群毛孩子坐在课堂里上课,头就痛。
女子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叹了口气:“歌儿,妈妈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