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伴随刺耳的响声，房门被人推开。
武朝的大长公主，南琉璃缓步走了进来，静静地看着枯坐在皇位，暮气昭昭的武皇。
武皇抬了抬眸子，露出僵硬的笑容：“姑母来了？”
南琉璃轻叹道：“南宇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左重明也没有那么笨,内卫……也不可能是瞎子。”
“朕怎能不知？”
武皇颔首苦笑，叹道：“所谓皇子胁迫公主，逼冠军侯就范……本就子虚乌有的事，朕只是……。”
南琉璃来到桌前，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真正让你伤心的，其实是南语嫣的选择吧？”
“没错。”
武皇轻声道：“她自小生母早逝,朕怕她受委屈，便将她交给性格温婉的吴妃带着,视她如己出……朕是她的父亲,她却……。”
南琉璃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你决意赐婚，将她许配给左重明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南语嫣固然天真，单纯，但不代表她傻啊。
尽管她的父亲是武皇，但出嫁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武皇的身体……。
在这种情况下，南语嫣以后的依靠，全在左重明身上。
无论左重明做什么事，她都必须全力，倾力的支持，否则她连这个依靠都将失去，届时下场……。
武皇叹道：“朕想到过，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朕有些接受不了……或许,我真的老了。”
南琉璃抿了抿唇瓣,颤口轻启：“南宇所犯的最大的过错，而是勾结妖魔，谋杀丞相之子。”
“比起这两个罪名，所谓南宇胁迫公主，逼左重明交出天狐大妖，充其量是锦上添花罢了。”
“就算今天南语嫣不出现，没有编造出挟持之事，左重明也有无数理由把自己变成无辜之人。”
说白了，大家的关注点压根不在左重明身上。
众皇子眼里只有老七，只有七皇子南宇这个威胁！！
只要能把七皇子踩下去，再离谱的罪名他们都愿意相信。
什么叫三人成虎，什么叫众口铄金？
这就是。
“没错。”
武皇闭上了眼，疲惫的靠在椅背上，脸上写满了身心俱疲四个字。
南琉璃苦笑道：“当初你想用南宇为饵时，我就提醒过你，千万别玩火自焚，引火烧身……”
武皇对此只是一笑，含糊的道：“晚了，一切都晚了。”
“唉……”
南琉璃转移话题：“如今，在满朝文武的背书下,所有人都会觉得，左重明是智勇双全,能力出众，功勋卓着，忠心耿耿的冠军侯。”
“你就算有再充沛的借口，再正当的理由也不能杀他，否则必将引起朝堂动荡，百官惶惶。”
“不过，退一万步来讲，以左重明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性格，你也不可能抓到他的小辫子。”
武皇抬了抬眼皮，看向对方：“依姑母所言，朕要放弃吗？”
“这是当下明智之举。”
南琉璃严肃的颔首：“左重明再有威胁，也是以后的事。重要的是江山社稷，重要的是安抚臣心，储君之选。”
武皇眯了眯眼睛，追问道：“姑母觉得谁能担此任？”
这个问题，让南琉璃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她才出声：“本来，我觉得众皇子都很不错，可偏偏冒出了左重明这个妖孽家伙。”
“将众皇子与这个妖孽放在一起，差距太明显了，现在回首观察众皇子，却发现尽不入眼。”
“……”
武皇脸皮抽了抽，陷入难言的沉默。
南琉璃所说的，何尝不是他之所想？
过了很久，南琉璃说道：“八风楼的生意，受到了很严重的冲击。”
“为什么？”
武皇被她转移了注意力：“难道还是熙云府的问题？他们售卖的商品……不都是平民之物吗？”
南琉璃目露苦涩：“不是售卖的问题，而是货源的问题。”
“什么意思？”武皇隐约有不祥的预感。
南琉璃轻声阐述：“左重明的熙云府，大批量的出售肥皂，丝袜，口红……各种平民之物。”
“尽管，这些东西价格低廉，几乎都是以数量来堆出利润，可问题在于这数量太过庞大了。”
“而他利用所得的收益，再加上和各地的关系，大范围收取各种天材地宝等武者所需的资源。”
“收取资源以后，他再变成丹药等成品贩卖，仅是这么一来一回，利润便能翻十倍，数十倍。”
武皇皱眉道：“八风楼不能出更高的价钱吗？八风楼建立那么久，无论口碑还是诚信，都比他要强吧？”
南琉璃张了张嘴，颇为无奈的道：“这不是价格的问题，而是关系的问题。”
“还记得不久前的云海剑墟吗？左重明将三座剑峰拔了出来，倒腾出了诸多天骄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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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重明花费了很大的心力，追根溯源的找出了这些尸身的身份，然后遣人一一送上门去。”
“如此举动涉及人心，谁能不承他的人情？而后他再顺势提出双赢的生意，谁又能拒绝？”
“更别提，生意敲定之后，熙云府还会派工匠前去，挑选合适的地方修建码头，这都是免费的。”
武皇眯起眼睛：“这是在收买人心啊。”
“没错。”
南琉璃微微颔首：“我打算以八风楼总楼主的名义，前去冠军侯府拜访他一次，探探虚实。”
武皇笑了：“你就这么去？他若不知道八风楼的根底，你岂不是自报家门？”
南琉璃反问：“你觉得他真不知道吗？”
武皇不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不，似乎也不太久。
算算日子的话，就是一两年前的时候……等等！
他蓦得陷入了沉默，两年前左重明还默默无闻，现在却已经走到了这地步，这简直……。
“你小心。”
武皇兴致索然的摆了摆手，注视着这空旷的大殿：“朕想独自待一会，安静一会儿。”
——
——
街道上，车驾不紧不慢的前进着。
左重明盘坐软塌，若有所思的把玩着茶杯。
南语嫣忽然扑了过来，撒娇问道：“夫君，如果我今天不过去，你会怎么办？”
“我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帮我解围。”
左重明淡然道：“因为在皇子们的眼里，除去七皇子这个竞争对手，远比除掉冠军侯重要。”
“他们会主动帮我开脱，把罪名推到南宇的头上，因为南宇的罪名越重，翻身的可能就越小。”
南语嫣撅了噘嘴，伤感的嘟囔：“为什么要这样呢？”
她觉得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就算要争，起码也该有个底线吧？
怎么一个个下手这么狠？
一点情面都不念。
左重明幽幽道：“因为啊，那个位置太诱人了，身为皇家嫡系的他们，又有坐上的可能性，谁甘心放弃？”
南语嫣轻叹一声，颇有感触的道：“唉，七哥被拉下马，京中会安静一段时间了。”
左重明哑然，低声呢喃道：“恰恰相反，混乱才刚开始。”
南语嫣不解其意：“为什么？”
左重明轻叹：“南宇可是皇子，处理起来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他又与妖魔勾结，还会牵扯到镇抚司。”
“按照武朝的制度，他首先要去三司，三寺，交代关于谋杀丞相之子魏文的事情。”
“其次，他还得去镇抚司，交代和妖魔勾结的详情，最后再去宗人府，交代相关涉案人员。”
“这一串流程就算走的再顺利，起码也得一年半载，到最后再呈交武皇，由皇帝和群臣商议如何处置。”
南语嫣听得一阵后怕，忍不住嘟囔：“这么麻烦？”
左重明冷笑道：“更麻烦的还在后面，武皇的身体不行，撑不了那么久……”
“且七皇子自身也有拥护者，尤其是其母族，所以他绝不会甘于此状。”
“他会报复？”
南语嫣忍不住扬起脑袋，担忧的看着他。
左重明刮了下她的鼻子，笑吟吟的说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能落得如此地步，都要归咎于魏丞相，其次还有大皇子，所以二者都是他的报复目标。”
“但除此之外，他还会报复其他人，因为只有把局势搅浑，搅乱，南宇才有翻盘的可能性。”
南语嫣眨巴着眼睛，啧啧叹道：“这么复杂啊。”
左重明揉揉她的脑袋，轻声说道：“傻丫头，这就是政治，这就是官场……”
其实他并没有说完整，接下来之所以会越来越乱，还有丞相派的原因。
因为跟魏涛走的最近的皇子只有两位，一个是老七南宇，另一个就是小十三南川。
如今魏涛用事实证明，他跟南宇走的近，完全是虚与委蛇。
那么自然而然的，众人便认为魏涛真正支持的人，其实是十三皇子南川。
如此，问题就出现了。
当朝武皇有意七皇子，但瞅着眼下这情况，七皇子怕是不得翻身了，那么他必定要重新物色。
而丞相派的代表魏涛，也下场掺和这件事，开始支持十三皇子……。
三方势力有其二都入场了，学士阁还会干坐着吗？
一旦这三个大鳄掺和进来，局势想不乱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