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豆很小的时候,穿过一件劣质羊毛衫。
她妈妈买的,说是打折,才七十多块,还说是货真价实的羊毛。
是不是羊毛窦豆不知道,但那件羊毛衫穿得她浑身痒。
不痛,是痒,恨不能把一层皮都揭掉,就连身上的神经都在痛苦不堪。
窦豆穿了它去上学,里面是一件颜色很旧的秋衣。
如果脱掉,她就要把自己松松垮垮的秋衣给所有同学看。
窦豆在班上人缘一直不太好。她不喜欢跟女孩子凑在一起嘻嘻哈哈,也不喜欢跟男生们搭讪,导致她在他们眼里有点怪异。
又因为她长得漂亮,总会引来其他的关注,她的社恐、内向,都成了负面的性格,大家觉得她心机深。
窦豆在这些不喜欢自己的同学面前,绝不会脱掉她的羊毛衫。
那个上午,她忍着剧烈的不适,苦熬了四节课。
窦豆对那件事印象太深刻了。
而宋瓒,对于她就是那件羊毛衫——他在这个剧组晃悠,而窦豆又不可能离开这个剧组。
他不会打骂她,但他的存在,比荨麻疹、过敏的低劣羊毛衫还要让她难受。
窦豆一直忍着。
她是大人了,她需要这份工作;莺莺劝诫她,要隐藏她的妖术,才能在人群里生活下去。
她做到了。
面对宋瓒,她却忍不住想要破功,故而她脸色阴沉:“你有什么事?”
她的态度、生硬的语气,让宋瓒愣了下。
他停顿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思路,“我刚刚没有冲你发脾气,你不要介意这件事。好好拍你的戏。”
施舍的口吻。
窦豆定定看着他,咬着后槽牙,目光似淬了毒。
宋瓒不在乎她眼神,继续说:“这个角色,我替你争取的,不要让我丢脸。你要是被剧组开除了,让圈内人知道我介绍的人这样不堪,我也会弄死你。”
窦豆冷笑:“若我死不了,我会让你也尝尝受苦的滋味。你不要在我面前晃,我就能演好。”
宋瓒的好脾气,至此也破功了。
“我他妈好好跟你说话。”他怒道。
窦豆:“谁稀罕你好好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打女人的下三滥!”
宋瓒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
窦豆终于尝到了一点快感,便收敛了她的怒气,故意笑了笑:“你还想打我吗?来吧,你又不会介意,你那么有力气。”
宋瓒愤怒转身,快步离去。
窦豆怼了宋瓒一顿,心情终于好了点;她回到酒店换了运动服,去健身房跑了一百分钟,终于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
当天晚上,她在酒店的房间里,演了一遍自己的戏,能找回感觉了,窦豆舒了口气。
宋瓒当天被窦豆气得半死,然而他的愤怒,很快平息,而是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他去找窦豆,窦豆沉着脸问他:“你有什么事?”
这句话、这个表情,宋瓒有很深的印象,却又对此感觉到心安。
——好像做了这个表情、说了这句话的窦豆,变成了一个愉快的符号,埋在宋瓒心里。
宋瓒拼命想要记起一点什么。
可除了那晚之后,他再也没梦到过窦豆;他每天在窦豆跟前晃,觉得她演戏时候真厉害、演技真过硬之外,也没其他触动。
洞里萨湖的日子,它明明是存在的,却在宋瓒的记忆里一片空白。
宋瓒自己假设了下。
如果,他没了对窦豆的不良印象,又非常黏她,会对她产生感情吗?
会真的和她发生关系吗?
令宋瓒惊恐的是,他觉得会。
在片场这段日子,他觉得生活里的窦豆应该是个很有魅力、很有主见的女孩子,长得又漂亮。
他若对她无偏见,为什么会对她无感?
这个认知,让宋瓒更惶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