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刮了大风,秋意乍起。一夜间降了温,微云浅淡悬挂树梢,凉如溶水。
云乔正在给席兰廷沏茶。
水雾蒸腾,氤氲了眉眼,室内飘荡起淡淡茗香,丰沛水汽滋润着仲秋的干燥。
她的钻戒、支票薄和存单,收在了西厢房的保险柜里,等闲不拿出来。
主要是她也用不上。
云乔是有钱的,而她户头每个月都有进账,外婆留给她的生意收益都还可以,她用不上席兰廷给的聘礼。
钻戒除了结婚当天,估计也没场合需要戴。太大了,手都提不起来。
“给太多了,我花不完。”云乔对席兰廷的慷慨也有点受宠若惊。
她没想过要这么多聘礼。
席兰廷表情淡淡:“不单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我给的聘礼足够多,大家就不会去谈论你和四房的关系,只顾谈论钱去了。”
云乔:“……”
这倒也的确如此。
钱财是更大的冲击,就像明月。满月当空的时候,任何的星星都黯然失色。
有了八百万大洋聘礼,其他话题都变得毫无意义,提起来也没人感兴趣。
云乔和四房的关系,也不是今天曝光;在巨额聘礼面前,再提起她和杜雪茹的“母女”身份,实在炒剩饭。
索然无味。
席兰廷不想大喜日子听丧气话,用钱把所有人的八卦注意力转移了。
云乔心中甜得发腻。
“……七叔,你有多少钱?”云乔把热茶递给他,侧头询问。
眸子清湛,此刻专注望着他,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席兰廷:“不知道。”
“不知道?”云乔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怎么会不知道?”
“没算过。”席兰廷说,“我对钱财无甚兴趣。”
只是要在人间行走,钱与权可以大开方面之门。他素来矫情,吃不了凡俗的苦,只得在这两个方面花些力气。
来得太容易的东西,为何要计算它?
席兰廷有个银行,开在北平的,银行金库里有他化名存下的一笔金条,约莫能有几万斤。
武装一支庞大军队是足够的。
那只是他财富的冰山一角。
席兰廷想让席长安去算算,估计光现金与金条都算不明白,更何况还有其他的产业、债权。
甚至有开在国外的银行、买在国外的土地,这哪里能知道有多少?
“那我嫁给了你,岂不是要发财了?”云乔道。
她之前还大言不惭说要养七叔,结果她的全部身家加起来,也远远不及七叔给的聘礼。
在外,她是小有资产的富贵小姐;在七叔面前,不值一提。
七叔的财富像一座高山,连绵纵横几万里,庞大得令凡人心惊胆战。哪怕触及一角,都把众人震得无法安宁。
席公馆已经算是顶级豪门了,但这几天都在讨论此事。
别说云乔,席家的人好像头一回意识到七爷的豪阔。
想当初七爷买地皮建学校、给医学会捐六十万,他们还以为已经掏空了七爷呢。
“七爷打肿脸充胖子,只怕已经没钱了。”
谁能想到,七爷反手就教会了他们何为“井底之蛙”。
他们都在讨论席兰廷的钱来自何处。
不可能是席家给的,因为督军和二爷对他有钱这件事,相当淡定。
哪怕真是家族给的,他们兄弟三肯定是都有份,没有单独留给七爷。
此事特别玄乎。
姜燕羽和姜燕瑾兄妹俩送了云乔一套翡翠首饰,有耳坠子、戒指、项链和发簪等,价值不菲,作为她的订婚礼。
“太贵重了。你订婚的时候,我没送这么多。”云乔对姜燕羽说。
姜燕羽笑道:“这是我和哥哥一起送的。你要是觉得太多了,等将来我哥哥订婚的时候,你补回来。”
云乔笑道:“这也不错。”
姜少则说:“姑姑不必操这个心,我恐怕不会有结婚那一日。”
“世事难料。”姜燕羽反而比较乐观。
闻路瑶忙着谈恋爱,亲戚间都听说云乔和席兰廷订婚之事,她后知后觉。
直到她父母都提起。
“八百万?”闻家富足,闻老爷手里也是经过大钱的,他还管着军政府的军需,不至于见钱眼开,却也实实在在被这个数目震了下。
“老公馆那边说得热闹极了,没人不眼红。”闻太太说,“好些自称豪门望族的,几代人也才积累这么点,小七说给云乔就给了。”
闻路瑶这才知道。
她当即跑过来,要跟云乔打听一手八卦,然而事情过去好几天,黄花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