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香菱心里一跳,下意识抬眼看去。
容玠温和而疏离的眼眸淡淡扫过来,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人脊背发凉。
就好像……他已经洞悉了自己的全部意图。
绵密的冷意顺着脊椎往上攀爬,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包裹全身,宋香菱呼吸都窒了窒。
好在容玠很快收回了视线,他闷声咳嗽起来,苍白的面颊呈现出一种极致的脆弱,瞬间冲淡了刚才那股压迫感。
宋窈眉头紧蹙,上前扶了他一把:“你身子还未痊愈呢。”
容玠平稳了呼吸,轻轻摇头,婉拒了她的搀扶:“不碍事的,嫂嫂。”
他抬头看向宋香菱,语气淡淡:“宋姑娘,你有什么疑惑,可以问我。”
宋香菱稳住心神,咬了咬唇:“容二郎,我与堂姐离开的时候我表姐分明还在屋里,为何一转眼便躺在这儿,额头还受了伤?”
她语气柔柔弱弱,却不难听出质问。
众人的目光不由落到容玠身上。
容玠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江姑娘醒来见你不在,便说要出去找你,我自然不可能拦她。”
“不可能!”宋香菱毫不犹豫地反驳,察觉到大家的眼神有些诧异,神色僵了僵,“我表姐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如何敢一个人乱走?”
目的尚未达到,江桃绝对不可能主动提出要走,所以问题出在容玠这儿。
他做了什么?
联想起江桃额头上的伤,宋香菱竟有些不寒而栗。
可容玠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么?
容玠目光平静瞧着她:“宋姑娘若是不信,大可以等姜姑娘醒来问问她。”
宋香菱仍有些不甘:“那她额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又怎么会遇到杨钦?”
容玠以手抵唇低咳一声,眼神好似怜悯江桃的遭遇,慢悠悠看了眼眸光阴毒的杨钦:“那就要问他了。”
里正自然相信容玠的说辞,严厉的目光看向杨钦:“杨家小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好的姑娘,今天白日遭遇了这档子事,传了出去他们村的名声也不好听!
亏他还觉得杨钦洗心革面!
杨钦嘲讽地扯了扯唇,事到如今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半个时辰前,他正打算去找里正,一想到容玠即将身败名裂,他就抑制不住的畅快!
可就在这时,他后颈一痛,被人打晕了!
杨钦甚至连打晕自己的那个人长什么样都没看见!
等到再次醒来,迎接他的就是里正愤怒的眼神和其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低头一看,江桃正躺在他怀里。
杨钦想了又想都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什么遭遇这一切的明明是容玠却变成了他?
“你的意思是有人从后打晕了你,把你掳到这儿来故意栽赃陷害?”里正听了杨钦的话,眉头紧皱,俨然不信。
他冷笑一声:“莫说青天白日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场的就这小娘子一人,难不成她甘愿自毁名节也要陷害你?”
在他看来,杨钦这无非是狡辩的说辞,漏洞百出,更莫说他之前还有前科,实在不可信。
杨钦面色阴沉:“我说的都是实话。”他阴毒的视线落到容玠身上,“指不定这就是他设的局……”
容玠面无波澜,弱不禁风地咳了两声,宋窈便冷笑出声:
“笑话!我家二郎这细胳膊细腿儿,提只鸡都费力,更别说扛你一个大活人!再说,你多大的脸值得他费尽心思设计?”
听到“细胳膊细腿”时,容玠面皮隐隐一抽,意味难明瞥了她一眼。
宋窈丝毫未觉,劈头盖脸一顿输出,众人打量着容玠那病殃殃的样子,心里的天平也逐渐倾斜。
就容玠这副模样,哪干得出来这种事?
这杨钦真是好不要脸,为了洗清嫌疑谁都胡乱攀咬!
鄙夷的目光落在身上,杨钦的眼神愈发阴沉。就在这时,江桃悠悠转醒,她瞧见这么多人围着她,吓得惊呼一声,脸色惨白。
得亏王翠花刚才看不过去给她拢了拢衣服,不然这可怜的小娘子还不得吓晕过去?
面对“受害者”,里正的脸色明显缓和许多:“小娘子,你莫要怕,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尽管说来,我是里正,定会为你做主。”
这事可大可小,端看江桃是个什么态度。
往大了说送杨钦去见官也行,往小了说,姑娘家顾及名声,也许会息事宁人。
杨钦眸光凶狠:“既然你醒了,那就告诉大家事情的真相!害你的究竟是谁?”
宋香菱迅速上前,神色哀戚地握着江桃的手:“表姐,我不过一转身的工夫,究竟是谁把你害成这样?”
江桃神色怔怔的,目光穿过人群和那人对上,面色煞白。
容玠漫不经心睨了她一眼,只一眼,便让她如坠冰窟。
江桃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她想起之前那一幕。
她敲开容玠的门,对他阐明心意,容玠冷冷淡淡望着她:“江姑娘自重。”
江桃咬了咬唇,一狠心解了扣子,将衣襟扯了扯露出肩膀,她抬头望着容玠,模样楚楚可怜,语气却是威胁:“若是我现在大声喊人,你就是不想娶我也得娶了。”
容玠的神色出现了变化。
他抬起唇角,露出一个奇异的弧度,眸光冰凉。
江桃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正欲放声喊人。
容玠蓦地抬手,扼住她的脖子,冰冷的温度让她一个激灵,江桃仰着脸面色痛苦,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明明在笑,眼底却是一种令人心惊胆颤的冷漠,慢条斯理的语气好似毒舌吐露蛇信子,带着冰冷的黏腻:“为什么非要招惹我呢?”
温和的面具彻底撕下,露出恶鬼似的本来面目。
江桃怕了,她终于知道自己招惹了怎样一个疯子!
她想逃,然而巨大的力道钳制着她。
容玠拎着她细长的脖颈,漫不经心往桌角上撞去。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滑落,江桃涕泗横流,眼里满是求饶之色。
容玠弯了弯唇角,语气温和:
“长长记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