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中旬,盛京。
容玠来盛京有一个多月,这期间一直没放弃打听宋窈的下落,然而一直没有进展。
他在盛京待了这么些年,自认城中有几条巷子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绝无可能错漏。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宋窈根本没来盛京。
他再一次被她骗了!
容玠手抵着额角,闭目沉思一会儿,突然凉凉笑了声。
很好,他真是好久没体会到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了。
这女人比他想象中更聪明,也更狡猾。
她完全摸清了他的性格,特意为他设计了这么一条路,自始至终他都在被她牵着鼻子走。
就算是对上最为棘手的朝中政敌,他也没有这样狼狈过,不得不说,宋窈一而再再而三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好胜心涌上心头,愈发坚定了他想找到宋窈的念头!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出她逃他追的戏码了,而是上升到两人之间的博弈。
论下棋,容玠还没遇到过对手。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春闱快要到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有将权力握在手里,他才能将一切他想要的东西牢牢攥住。
容玠漫不经心地将棋子落下,“啪嗒”一声响,他眼底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猛兽在抓捕猎物之前,要先学会的就是隐忍蛰伏,伺机而动,以确保猎物绝无翻身的可能。”
既然洞悉了宋窈的意图,那么她究竟藏身何处,也就不难猜测了。
龙二既然有法子弄来路引,给宋窈弄个假路引自然也不难。
她还真是好样的!
*
“打听到了!春闱放榜了,容玠这小子居然中了会元!”
龙二着急忙慌从外面回来,嘴里还喘着粗气,一看就是刚得知消息就赶回来的。
相比他的慌乱,屋里的人则要淡定许多。
如今是三月,天气渐渐回春,大家也都脱去了厚重的冬衣,身上轻薄了许多。
半倚在美人榻上的女子小腹高高隆起,瞧着就让人胆颤心惊。
宋窈原本尖尖的下巴因为好吃好喝养着,肉眼可见丰腴了些,清隽的眉眼也多了几分自然而然的妩媚。
她如今已经有八个月身孕,肚子圆滚滚,走到哪儿都要人扶着,没人的时候自己稍微活动两下,谷雨能唠叨上半个时辰!
“这才哪到哪儿,还有殿试呢,不急。”
宋窈近日胃口很好,确切地说自从害喜的那段时间过了后,她就很能吃,搞的她一度怀疑肚子里这个是不是吃货转世。
龙二闻言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难不成他还能再中个状元?那可是连中三元,真是文曲星下凡不成?”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诡异地觉得容玠那个妖孽说不定还真能做到!
宋窈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那可不好说,你且等着瞧吧。”
见宋窈如此笃定,龙二心里一阵酸胀,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想,她倒还真信任她那个小叔子!
难道这就是读书人的魅力?
可惜他生来就和文字这玩意儿有仇,更别说好好读书了!
就连现在生意做了起来,宋窈要求他学读书识字,龙二都一个劲儿推脱。
他看书上的那些字跟蚂蚁爬似的,浑身不自在。
要说当初要是走从军这条路子,说不定还能闯出点成绩。
可那样的话,就不一定能遇到宋窈了。
宋窈没察觉龙二脸色的复杂,又过问了几句店里的生意,神色便有些乏累,怀孕后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嗜睡,她每日午后总要歇上许久。
“容玠那边的消息你多留意,另外,时刻留意盛京那边,有没有人打听我的下落。”
虽然之前派来的人已经应付了回去,可她心里总提着一口气,万事还是谨慎些好。
“还有一点,柳树村,宋家夫妇那边派人盯着点,一有异动即刻告诉我。”
这两夫妇也不是省油的灯,但现在还不能动他们,若她的身世真如她想象那样复杂,这对夫妇可是重要的人证。
龙二应下来,见她实在困的厉害,就主动退了出去。
*
四月二十五。
殿试结果张榜。
和往年一样,前三甲的人选引起了热议。
当然,最令人惊讶的无疑是状元人选,据说这位新科状元可是连中三元!
连中三元什么概念?
上一个连中三元的还是前朝丞相,距今已经过了百余年!
陛下龙心大悦,大肆嘉奖不说,当即让这位新科状元入了翰林院,任修撰一职。
别看只是个六品官,翰林院可是最接近天子的机构,且朝中排得上号的文官十个有九个都出身翰林,包括如今的文官之首林相。
不论其他人心里怎么想,这位新科状元无疑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
“容玠”这个名字,也逐渐在盛京崭露头角,慢慢成为很多人的噩梦。
*
五月初十。
距离宋窈临盆日期将近,她本不想出门,只在家安心待产,奈何庄夫人盛情邀请,非要邀她过府一叙,说是将自己的姐姐引荐给她。
这位太守夫人也是难请,之前虽有生意往来,每次的新品她都不落下,可却从未亲自出面过。
大抵这些官夫人,从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宋窈这种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人。
庄夫人可能也觉得过意不去,还亲自派了轿子来接,人家诚意摆的十足,宋窈若是再不答应,未免显得不识好歹。
于是她亲自走了一趟。
此行下来,倒也算宾主尽欢,太守夫人对她印象还不错,见她大着肚子过来,心里也过意不去,态度更是缓和了不少。
宋窈从太守府里出来,便觉得肚子隐隐有些不舒服,不过这几日常有这种状况,她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马车入了街道,闹市里一匹马突然冲了出来,两方狭路相撞,宋窈这边的马儿受了惊猛地刹了下来,扬起脑袋一阵嘶鸣。
车身剧烈的摇晃,宋窈下意识护住肚子,腹中一阵剧痛袭来,她眼前漆黑一片,脸色当即白了下去。
一道冷淡的嗓音沉沉响起,像夏日的冰,猝不及防撞入耳朵里:
“闹市纵马,按律鞭笞五十。”
宋窈怀疑自己痛迷糊了,竟然听到了容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