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倚着枕头偏头看过来,黑而长的头发垂落在肩上,很好地淡化了周身那股锐利锋芒,眉目疏淡矜冷,好似高山之巅那一捧冰凉的雪,微抿着唇一笑,清冷瞬间转变成惊艳。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应是如此。
宋窈的脚步一时愣在原地,心头狐疑。
容玠只有在极其生气的时候才会直呼她的名字。
她最近……好像也没惹着他吧?
难道是昨晚的事,让他不高兴了?
也是,平白挨了一箭,结果发现救错了人,仔细想想,好像是挺生气的。
宋窈一阵心虚,努力组织着措辞:“二郎是在生我的气?可昨夜之事实在是出乎我意料,我也不是有意的……”
容玠微拧着眉,面色冷静打断她:“昨夜之事是我自愿。”
宋窈愣了愣:“啊?”
他长睫颤了两下,耳根悄然红了红,嗓音却听不出异样:“我说过,并不后悔,怎么,可是你后悔了?”
他漆黑的眸扫过来,无端让人瞧出一股子冷意。
宋窈却觉得他这番话像是控诉,她更懵了:“我……我后悔什么了?”
容玠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冷色,话音含着轻讽:“你如今又唤我二郎,难道不是想与我划清界限?”
宋窈张了张嘴脱口而出:“戏都演完了,不叫你二郎,难不成还要继续叫你郎君?”
他蓦地抬起头来,微白的面颊染上一抹浅淡的红,眸色亮的惊人:“郎君?”
她竟然想的如此远?
只是由女子提出这事,未免也有失矜持。
等等!
长眉微微一蹙,他语气沉下来,“演戏?你之前与我那般都是在演戏?”
容玠猛地起身,不料牵动肩上伤口又冷吸口气跌坐回去,抬头逼视着她,连嗓音都含着冰碴子一般:“宋窈,过完河就拆桥,谁教你的?”
“你先别激动啊!”宋窈看着他的伤口又渗出血来,连忙上前摁住他,语气含着不悦,“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呢?”
容玠垂眸盯着肩膀上的纱布,眼底掠过一抹诧异,他身上何时落下的这伤?
不过目前要紧的不是这个,他一把扣住宋窈的手腕,眉眼覆着一层寒霜:“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未与我解释清楚,昨夜之事你果真后悔了?”
“等等!”宋窈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试探地望着他,“你指的哪件事?”
容玠眉心紧拧,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还是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矜持冷淡:“自是指的昨夜我们在湖里……唔!”
趁他还没说完,宋窈一把捂住他的嘴,耳尖红的滴血:“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
容玠阴沉不悦的目光扫过来,宋窈放开他,缓缓深吸口气:“你是……容玠?”
他眼神沉了沉:“不是我还能是谁?”
宋窈掐着指尖一脸心神恍惚:
她指的当然不是这个。
都是容玠,可分大小号啊!
这是又切回小号了?
宋窈满心震惊,这还能切回来的?!
“难不成嫂嫂还有别人?”见她不吱声,容玠忍不住阴阳怪气嘲讽,心里酝酿着怒火。
她眼神饱含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这倒是没有。”
他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却见宋窈捂着脸叹息一声:“这事说来话长,要不你还是先照照镜子吧?”
宋窈捧着铜镜过来,容玠一脸狐疑,扭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怔了怔,好长一段时间没出声。
相貌并未发生太大的变化,可心细如他还是能发现一些细微差别。
这是他,却不是十六岁的他。
容玠再抬眼看向宋窈,之前没有留意,如今仔细观察也能瞧见她身上显着的变化。
还有周围的环境,屋里摆设处处可见精致富贵,这里绝不是柳树村。
宋窈的声音适时响起:“相信你也察觉到不对了吧?”
他抬眼看过去,她神色复杂地朝他道:“这已经是三年后了。”
这事解释起来实在是复杂,她总不可能直接告诉容玠,上辈子的你重生了。
他心思敏捷,给点时间冷静自己就能反应过来,宋窈正欲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拍门声响起,门外传来阿珩的声音:“娘亲,阿珩可以进来吗?”
宋窈:“……”
容玠忽地一挑眉,唇角勾起柔和的笑:“娘亲?”
宋窈闭了闭眼,这还冷静个屁。
容玠和好奇张望的小孩儿对视,两人完全就是大小翻版。
他挑了挑唇,朝阿珩招招手,后者屁颠屁颠跑上前,他抬手落在他头上:“阿珩?”
阿珩没觉出不对,仰着脑袋趴在床边关切地望着他,眼里亮晶晶的:“爹……某人好些了吗?”
容玠眸色微顿:“某人?”
阿珩为难地看了眼宋窈,缩了缩脖子。
宋窈嘴角抽了抽:“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她怕再待下去脚趾头能扣出一座城堡。
容玠施施然看着她的背影出了门,这才收了回来,重新落在阿珩头上,眼神有些奇异。
更离谱的事都经历过了,突然多了个儿子这种事,虽然惊讶,但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容玠轻轻捏了捏小家伙柔软的脸蛋,眸色不明地道:“阿珩,能给我说说你和你娘亲的事吗?”
阿珩眼睛一亮,难掩雀跃:“爹爹想听什么?”
容玠听到这个称呼,略有些不自在地垂眼,不紧不慢:“什么都可以。”
……
宋窈站在屋檐下,心绪重重。
她怎么也没想到,少年容玠又突然回来了。
两个灵魂之间转换的契机是什么?
因为受了伤么?
她问系统,系统也一知半解,给不出什么有参考性的答案。
宋窈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吹了会儿夜风,溟秋忽然前来:“夫人,听闻主子已经醒了?属下有事想请示一下主子……”
“等等。”宋窈下意识叫住他,后者不明所以看过来。
她紧张地抿住唇,这会儿容玠还不知道有没有冷静下来,万一露出了破绽怎么办?
两人僵持不下,屋里传来容玠平静的声音:“有什么事,进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