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从一开始就相信
第五区警局已经多年未修缮，空调和投影仪都好像是上世纪的产物，呼哧呼哧的叫嚣着自己的年迈体衰。
周林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把口中的话吐出来，只将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沈默瞥了他一眼后望向袁钧道：“你继续。”
袁钧点点头道：“徐冬生在暗处躲了三十分钟后才出来，从第二次上前到出去是十五分钟，整个过程是四十五分钟。”
沈默双手交织在胸前，眉头紧紧的皱起。
这四十五分钟，陆阳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监控和徐冬生的口供的矛头都指向他。
沈默深深的将堵塞在胸口的浊气呼出后道：“2018上一个住户信息有吗？”
“上一个？”
“没有指纹没有毛发丁点痕迹都没有，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去登记个信息？”
袁钧自知犯傻，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答。
沈默也知道第五区这个情况，于是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2018之前所有住户的信息都详细的调查一遍，明天我会再去酒店排查。”
说完后他就看向嘴唇已经有些发白了的周林道：“你跟我来。”
周林像个小孩子一般紧紧攥着衣角跟在沈默的身后。
直到沈默叹了口气，这小孩子才恍然自己竟然一路跟着他来到了审讯室对面的房间。
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单向玻璃，他们能够看到对面的陆阳，而陆阳能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玻璃的下面是一张黑色的桌子，上面有几个话筒，能够和审讯室中的嫌疑人进行沟通。
“老大，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沈默把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本子一拨弄，随意的坐了上去，用手指了指陆阳道：“他是你偶像对吧？”
“嗯，从四年前开始的。”周林轻轻的点了下头，随后像是做了莫大的决定一般抬起头来道：“陆哥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陆哥？”
周林解释，“陆哥从出道以来就一直很自信很阳光像个小太阳，所以不管是比他大的还是小的，都会叫一声陆哥。”
沈默盯着里面正用手打着节奏哼歌的陆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敢情之前什么默默，阳阳，都是逗自己玩的。
现在这个时候的一笑可把周林结结实实的给吓到了，连忙道：“我不是胡乱说的！”
“嗯？”沈默将视线从陆阳身上转移到周林这里。
周林用力点头，“陆哥从出道以来，每年都会给福利院捐赠一大笔钱，还一直给一整个贫困村庄的小孩子提供读书和生活的钱。”见沈默眼中带着迷惑，周林又赶忙补充，“这不是让媒体作秀用的，是一个私生饭曝光出来的，不然我们谁都不知道。”
福利院，贫困村庄的小孩……
“每次演唱会上他都会邀请一些在聋哑儿童来为他做一些简单的事情，事后演唱会的绝大多数报酬会给那些孩子做手术用。”
“每次？”
“对。”周林用力点头，“从十八岁出道以来，一年一次巡回五到六个城市，不管是国内场还是国外场，都是这样做的。”
在榕城总局的时候，沈默曾经参加过一次聋哑儿童贩卖案件，对此有一定的了解。
一个孩子的手术费用可能就是一个普通工薪家庭所有的收入，对于明星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数量一上来，这将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周林知道自己今天实在有些失态，说了很多警察不应该说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道：“陆哥的身世不详，有人猜测他可能是孤儿，所以才会对孩子那么好。”
“我知道了。”沈默淡淡道。
“老大，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
“我说我知道了。”沈默沉声打断道：“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回去休息，明天直接跟我去酒店。”
“那老大你呢？”
沈默望向陆阳，刚想说话就不禁低下头来检查设备。
设备的灯都没有亮，是关闭状态。
可是陆阳为什么会突然正在打着节拍的手，并且望向了他这个方向？好像是……知道有人在看他并且在聊他的事情？
“我去和你家陆哥聊一聊。”
是聊一聊而不是审讯，周林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终于露出了从陆阳被抓以来第一个笑容。
沈默狠狠的在他头上呼噜了两把。
已经走到审讯室门口的沈默手上动作一顿，转身回到自己办公桌上，四处寻找一番后将全新的本子从码的整齐的书架上抽出，还挑了一只墨水最满的笔。
最后在离开之前又停了一下，将桌上那瓶没开封的牛奶也一起抓在手里。
审讯室中的陆阳望着沈默的动作有些发愣。
“你这是做什么？”在沈默将一瓶牛奶放在自己面前之时，陆阳终究是没能绷住笑，从嘴角一直蔓延到全脸。
沈默咳嗽了一声，在陆阳面前坐下。
他为什么要把牛奶带过来？沈默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牛奶能安抚心情？又或者，用来表示自己相信他？
陆阳看了沈默半晌，突然道：“沈默。”
“嗯？”
“从知道我没有吸粉开始。”陆阳突然凑上前来紧锁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沈默，就相信我绝不可能做过这些事情的吧？只不过现在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彻底的确定。”
他说的是沈默，而不是沈警官。
后者的沉默似乎成了一种催化剂，陆阳几乎凑到了他眼前，“到底是为什么呢？就不怕我这一切都是演出来的？”
沈默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紧绷，也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应该现在就赶去酒店调查，要不然就是跟着在外排查的兄弟，而不是突然来到审讯室，还带了这一堆含义不明的东西。
面对着这几乎为零的距离，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有想要后退的冲动。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很莫名的，他以为早就被冰冻的情绪。
“你可以先把答案藏在心里。”陆阳收回凛冽的气势，恢复了原本从容淡定的模样，“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