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手上顿了下,抬头问。
“竟还有这种事儿?那女子什么来路。”
“听说是镇上春来坊的一个小绣娘,这事儿说来也奇怪。”谈起坊间八卦,老村长眼睛都亮了。
“那绣娘原本不是那户人家要过门的儿媳,结果有一天,她忽然挺着大肚子,又拿了几大箱绣品做嫁妆,说是与那家的小儿子有过点儿啥,就赖在人家不走了。”
“那后来是为了何事而闹,可是那男人不想认账,起了争执?”魏泠觉得乏善可陈,却又忍不住听得津津有味。
老村长啧啧两声。
“哪儿啊,听说那家的小儿子常年卧榻,下地都费劲,压根没法儿和这绣娘在外苟且。不过人家出于好心,还是收留了这大肚子绣娘几日,起初也没打闹。”老村长讲得绘声绘色。
“可谁知就一天夜里,那绣娘冷不丁就闹起了自尽,给街坊们都惊动了!”
说起来,这事儿已经成了镇上百姓们的谈资。
这几天就没有不议论的。
因那绣娘是吃药自尽,血都顺着腿流了好多,她带着血一路喊一路跑,闹得可大动静。
最后绣娘的性命毫无大碍,就是孩子没了。
老村长又继续道:“这事儿闹大了自然也就惊动衙门了,上堂时双方还各执一词,衙门那边不好断,可毕竟绣娘是在那户人家出的事,所以最后便也只能判他们欺凌良家妇人,逼人走上绝路。”
据说在报官前,绣娘起初只要赔钱私了即可。
一张嘴就是五百两。
可那户人家不肯,愣是拖到了上公堂。
这事儿过了堂就是人尽皆知了,最后影响儿子们前途受阻不说,就连闺女们也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那绣娘照样还是拿到了三百多两。
白镖师不太在意地随口感叹:“说来说去,好像都是为了钱闹的。”
老村长有点唏嘘。
“唉,只是苦了那未出世的孩儿啊。”
周老太听着没吭声。
不知怎么,她忽然就想转头朝窗户外头看去。
隔着花白的韧皮纸,只能看到杨菊心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打扫院子。
一旁还蹲着个人。
不用想就知道是周老二。
周老太转头用眼神示意周老四。
“你去把你二哥叫进屋来,总跟那女人走那么近做什么。”
周老四忙往外去了。
过了会儿,周老太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
正是绵绵之前交给她的那张。
也不知杨菊心绣这是啥意思,也不知这是要交给谁的,总之周家也得学着点儿那户人家的教训,得小心些。
周老太琢磨了会儿,又把帕子默默收了回去。
很快,小厨房那边儿就传来阵阵飘香了。
因他们几家经常聚在一起,宋念喜掌勺也不玩虚的,全都上的硬菜。
先是一大盆烀猪脊骨,又是一盆铁锅炖大鹅。
还有葱炒排骨、青椒肉丝、红烧狮子头、炸偏口鱼、麻辣猪肚,七七八八地把桌子挤得可满。
余下的凉菜和汤还没上,饭桌上就已经放不下了。
于是周老太就把占地方的干粮和骨头,先都挪到了窗台。
“干粮有大米饭和面饼,谁要吃就过来盛,这猪骨头一人拿上一块,尽管吃,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周老太笑着招呼。
老村长他们哪里会客气。
一个个乐够嘎地就抄起了筷子。
为了助助兴,周老三把之前还剩大半的女儿红,也一并拿上了炕。
白镖师不喝酒,周老三也不过是沾点儿香香嘴,于是这坛酒就由白家老大、白家老二还有魏将军畅快对饮了。
吃饭时,看着满桌的大肉,周绵绵摸摸小肚儿。
实在是吃不动这些。
她歪着脑瓜儿,便一门心思盯着那油炸偏口。
偏口鱼炸得油香酥脆,越是边缘越甚。
周绵绵一手扯下两块鱼尾巴肉,专挑着上面炸酥酥的地方吃着。
她小嘴儿绕着边儿一通啃咬,两颊和嘴角都蹭上油,吃到最后,就剩两大块花白的鱼肉被丢回碗里。
绵绵打了个饱嗝,嘴里都是油香油香的。
“这孩子,这咋啃的,面皮儿吃干净了,肉倒剩下了。”周老太看了眼碗里,觉得哭笑不得。
这便把剩下的鱼肉夹走吃了。
看到有奶帮自己“善后”,周绵绵又放心地啃了只炸鱼。
吃到七八分饱时,绵绵就不动筷了,她两只小手儿凑一起去抓那茶碗,开始往肚子里倒新煮的乳茶喝。
“咕嘟,咕嘟嘟。”周绵绵喝得怪悠哉的。
饭桌上,除了白家兄弟饭量大外,吃的最欢的就数魏将军了。
他嘴上虽不说,但似乎很爱这种家常菜,竟吃到最后才下桌。
临了了,还不忘再往嘴里塞上几口猪肚,才舍得放下筷子。
“将军,还是咱们农家菜食香吧。”这时老村长笑道。
魏泠点点头。
目光似乎有些飘远。
“香。以前在军营吃饭太糊弄,没滋味儿,回到京城府里吃饭又太讲究,没意思。”他倦懒地往后一倚,长叹了声。
老村长拍拍胸脯,很是乐得听到魏将军的认可:“那是,你们府上规矩多,哪里有我们村儿吃着痛快,将军要是爱吃农家菜,就多在我们村儿待上个三五年,保准你以后都不爱回去了。”
魏泠低头笑笑。
这时,他也想起来了什么,抬眸看向众人,
“对了,再过两天本将军的酒楼就要挂幌开张了,到时你们都去捧场,所有吃喝一律记在我的账上。”
听到魏将军还在此处开铺子做生意,众人都颇感意外。
毕竟他并不像是喜欢经营的样子。
更不像对铜臭味感兴趣的。
周老三忙问:“将军的酒楼开在何处,到时候我们一定过去。”
魏泠淡淡道:“就开在沈家酒楼旁边。”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故意开在那儿,专抢沈家生意。”
众人:“……”
“除了酒楼,沈家在镇上还有布庄、染坊等等,本将军都在旁边一一开了铺子,到时候你们都可以去逛逛,看上什么尽管拿,不要你们钱。”魏泠挥了挥手道。
周绵绵一边咕嘟些乳茶,一边惊奇地睁大眼睛。
这是故意针对沈家?
“将军是想挤垮沈家生意,为沈夫人出口气吧。”周老太看出来了。
不然堂堂将军,怎会稀罕在个镇子上做上生意来。
魏泠颔首,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那姓沈的苛待妻子,也该长点儿教训,本将军虽不擅经营,但也无心经营,就是要豁得出赔本挤兑沈家。”魏泠声道。
一个月搞不垮沈家,他可以搞一年。
一年不成,那就搞三年、五年。
反正,他有的是银子去耗,光是从外祖父手里继承的银钱就足以抵得上国库了。
沈家的财力跟其相比,就不过蝼蚁了。
大家伙儿听得那是瞠目结舌。
只有周绵绵表现得最为兴奋,
她使劲儿呱唧着手掌,扭来扭去地乱动。
看着就差蹦到桌上的乖宝儿,周老太赶紧给她薅进怀里。
“你可消停点儿吧,就爱凑这种热闹。”
……
一晃就到了两日后。
这天,桃源村为了给魏泠将军撑场子,几乎全村都出动了!
什么马车、牛车、驴车也都一起用上!
好多个车轱辘咯吱咯吱地滚过村路,远远一看好大的架势。
半路遇到东稻村村长老张时,老村长还探出马车吹了吹胡子,愣是给那老张惊得一激灵。
“桃源村干啥去,去打村架啊这么多人,毛病!”老张摸不着头脑。
老村长坐回马车后,嘿嘿笑道:“看给那老张气的,眼睛都直了,他们村儿别说马车了,连个牛车都没一辆,肯定眼馋死了!”
周绵绵倒不觉得那老张有多眼馋。
眼睛直了,怕不是被村长爷爷突然探头给吓的吧……
“多大岁数人了,看把你神气的。”周老太也无奈道:“你快坐稳别摔了,对了让老三赶车也慢点儿,别把后面的驴车甩太远。”
很快,周绵绵他们坐的马车先到了镇上。
周老四赶着驴车,带着周老二和郑巧儿,最后才进了镇子。
周老三想得周到:“西街那边儿人多,道又不够宽敞,咱这几辆马车牛车的要是都过去,肯定挤得慌,要不另找个地儿停吧。”
“好,那就停在前头的客栈,付上几文钱还能让店家帮咱喂喂草。”白镖师灵巧地跳下牛车。
待把这些安顿好后,他们一行人就直奔西街而去。
沈家酒楼,就处在西街最为红火的地段,当绵绵被奶抱着快走到时,她便看见以往的沈家酒楼旁,多了个更大的招牌幌子。
“魏记。”周老三看着那两个大字,读了出来。
这时,就见两个店小二出来吆喝。
“魏记!魏记!魏记酒楼开张,酒水白喝,菜钱一律三成!”
“魏记呦!新酒楼送实惠,比隔壁实惠,快进店尝尝!”
“酒钱不要来揽客,魏将军可真舍得。”周老三肉疼了一下。
周老太笑着搂紧绵绵:“人家摆明了就是跟隔壁抢客,新店赚个回头客,自然也无所谓前几天赔进去多少,走,咱往里进吧,给魏记添添人气儿。”
在两个伙计的卖力下,涌入了魏记酒楼的客人越来越多。
可和隔壁相比,也还是不够红火。
毕竟,沈家酒楼的老顾客也是不少,这种贵价酒楼,价钱上的优惠未必能全然揽客。
不少人还是爱去更知根知底的。
见状,周绵绵有些着急,她从奶的怀里蹦跶了下来。
去到柜台前要了一小块红布条,就跑到门口。
对着来往街市的行人们,周绵绵蹦跶了几下,使劲儿挥着红布惹人注意。
“魏记酒楼开张啦!酒不要钱,点心不要钱,叔叔婶婶们,真的不来尝尝吗?”
“进来尝尝你吃不了亏,买上不了当,白给的酒水和点心特别美味,骗人是小狗儿!”
“魏记魏记!”周绵绵伶俐地叫喊着,还不忘拿盘点心在门口开吃。
瞧着一个小奶崽如此卖力吆喝,明艳艳的红布条衬着白嘟嘟的小脸儿,好多路人都在魏记前挪不动步了。
再加上绵绵还当众吃得一脸餍足,众人的食欲更是被调动起来,都忍不住想要往酒楼里进。
“这小姑娘都这么说了,那咱就瞧瞧这新酒楼如何,不去沈家酒楼了。”
“走走走,我倒是要看看酒水是不是真不要钱,进去喝点儿!”
“那小俊丫头吃的是什么点心,咱们也要上一盘尝尝。”
越来越多的客人们陆续往魏记进。
隔壁的沈家酒楼却被冷落了下来。
沈家酒楼的掌柜和伙计不由傻眼,都跑过来看,开新酒楼的多的是。
但是如此豪横的,酒水茶点凉菜一律不要钱的,几乎就没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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