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放榜之事,全家人可都盼着呢,毕竟一旦能够考中,这前途自是不必说。
宋念喜熟练地往锅里下萝卜丝丸子。
她笑道:“我问过二郎了,本以为考后一个来月就能下来,谁知二郎却说这批卷复阅可是要费些工夫,得开春时才能有信儿呢。”
巧儿吃惊地嘀咕:“竟要这么久,这不是吊着咱的心吗。”
“该咱的终归是咱的,又跑不掉,急啥,咱现在只管把年过好就成,且耐心等着吧。”宋念喜心态倒是平稳。
很快,两大盆萝卜丝丸子和黄花鱼就先炸出来了。
周绵绵抓着两只鱼尾巴,坐在大门槛上,咔咔吃着。
两只小手都弄得黏糊糊的。
吃完还不往嗦嗦手指上的油渣儿,可是有够香的。
眼下,除了周家,老村长和白家也是都在为过年准备。
白家兄弟没啥讲究,既不走油,也不用贴窗花,只是一车车的年货往家里置办。
又从镇上雇来个几个勤快的婆子。
让她们把宅院里外都打扫干净。
忙上一天,一人便可得二百文钱,白家这般大方,可把这几个婆子乐够嘎的。
而老村长那边似乎就有些忙叨了。
绵绵见他揣着银子出了村儿,但没过多久又空手回来,片刻后又朝周家借了驴车出去。
但等再回来时,还是啥都没买。
瞧他那忙忙叨叨的急样儿,周老太擦干净了手上的猪油,就过来问了嘴。
“老村长,你家是不是缺啥东西没买成啊,上午就听你说要去东稻村,后来又要去镇上,这是要急着买什么呢。”
老村长奔波了半天。
累得里头衣裳都被汗打湿了。
他先讨了碗温水,仰脖儿咕咚灌下去,然后便道:“别提了,我本想着趁着年根卖猪的多,去买头黑猪回来杀着吃,谁知东稻村今年的黑猪都卖完了,镇上也没有,闹得我白跑一趟。”
周老太听了便道:“之前闹过场猪瘟,今年的猪本就不好买,你咋不早些下手。我家后院养了几头白猪,要不你就先拿一头回去吃得了。”
老村长却摇头拒了。
倒也不是他不肯将就。
只是黑猪确实比白猪好吃,最要紧的,是这里头还有内情。
老村长叹口气,蹲下来把原委说明。
“这黑猪倒也不是我想吃,是云秀她娘爱吃,她娘本是屠夫家的闺女,还挑嘴,最爱吃那黑猪肘子,一个月能吃下七八回,当年娶她时就答应过,以后这黑猪肉定不会亏了她。”
老村长说着,眼圈也跟着红了。
“她娘已经走了十多年了,年年给她上坟,我和秀儿都要拿个黑猪肘子去的,就今年没法买着,上坟时我该咋跟她说啊。”
周老太一听,立马理解了,该说不说,老村长这也真是有情有义。
能对云秀她娘如此上心,很难得了。
这时,周绵绵也给听到了心里去。
她不忍老村长落泪,忙过来道:“老村长爷爷,你别伤心,绵绵知道哪里有大黑猪!”
“真的?哪有?”老村长连忙抬头。
周绵绵伸出指头,朝山上的方向指了下。
“昨个儿,四叔带绵绵去抓雀儿,在东边一个山洞旁边,就看见了头黑猪,你现在去抓说不定还在呢。”
老村长立马激动起来。
借了老四一把长矛就要往山上去。
不过走了两步,他又折回来问:“欸……不对啊绵绵,你们既然都看见了,那老四咋不抓呢,他啥都抓得着。”
绵绵眨巴两下眼睛。
故作茫然地摇头。
“黑猪都是家养的,山上又咋会有呢,山上只有野猪啊。”老村长又好奇问。
绵绵继续装傻。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嗯?是吗?绵绵不知道啊,老村长爷爷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啦。”
这时,周老太赶紧过来给乖宝儿圆谎。
“你这老头儿,今儿咋这么多问题,总归你去山上抓一趟就行了,难道绵绵说的还能有假?”
老村长笑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快夹死蚊子了。
起码绵绵给了他希望啊!
他一拍大腿喊道:“你说得对,这有啥可问的,绵绵说啥我听啥,我现在就上山去抓,说不定还真能被我逮着”
虽说这大冬天山里有黑猪,听起来属实不咋靠谱。
可老村长仍然坚定去了。
一来是为了实现给云秀娘的承诺。
二来也是对绵绵的信任。
这乖宝儿说话,在桃源村,那可比圣旨还顶用,听了总不会有错!
而周绵绵在家里也没闲着。
她扒拉着手指头,算着时辰,估摸着老村长快到山上时,她便去灵池里挑上两只肥滚滚的黑猪,往山上一丢。
这一下还挺准。
正好就丢在了老村长的身后。
老村长回头一看,可是被吓了一跳。
“黑猪!”
“竟当真有黑猪,还是两头?!”这老头惊得胡子都颤了。
等缓过来后,他大喜过望,抓起石头就给黑猪拍晕了。
“绵绵可真是个乖宝儿啊,这下可好了!”老村长高兴得都不知说啥好了。
现下唯一难的,就是这猪实在太肥太壮。
他一个人,往回搬可是要费些劲了……
……
用了能有一个多时辰,两头黑猪才被老村长弄回村子里。
他累得气喘吁吁,可心里头却甜得赛蜜,恨不得把家里头置办的酥糖果子,都给绵绵送去答谢。
正好这会子,周老三和周老四也买好年货到家了,兄弟俩还买了身红褂子穿,瞧着喜庆十足。
老村长心里头高兴。
于是这便叫来老三老四,又喊了白镖师三兄弟:“都过来,看看我在山上抓到了啥,黑猪!绵绵起初跟我说时,我还不敢信呢,想不到竟真能抓着,咱小县主说话就是灵,你们说这是不是好兆头。”
周老三一看就知道是闺女弄的。
他嘴上笑道:“可不嘛,还抓了整整两头,这可是好事成双,看来咱村儿明年肯定能更富贵安康,腰包都跟这黑猪一样又肥又鼓。”
“对,明年咱们一定都财源广进,心想事成。”白镖师也跟着说了吉祥话。
于是,老村长这便兴冲冲的,招呼着一块来杀猪。
他吃不完两头猪。
到时候就把这黑猪肉三家一起分了。
让大家伙儿过年都吃上一些。
周老三和周老四放下年货,这就撸起袖子去拿大刀和长凳,白家兄弟也赤膊上阵,要去抬猪。
周老太吩咐着儿媳们烧上热水。
再拿些空盆来接猪血,
一时间可谓是好不热闹。
只是这杀猪的动静太大,绵绵在院子里可是不敢听,她飞快抓了把萝卜丝丸子,要蹭蹭蹭溜去老村长家了。
“云秀姐~爹给我买了红绸布和兔毛绒球,咱们做个小头花过年戴吧。”周绵绵刚走到门前就嫩声喊道。
可是屋里头却没人回应。
她趴窗户一听。
除了安哥儿独自玩儿拨浪鼓的声音,哒哒哒的之外,还有股奇怪又说不出的动静,正从屋里有节奏地传来。
绵绵把脸摁在窗纸上,可朦朦胧胧的,只看到里面有什么在晃动,但也看不出来是啥。
于是她只好拿着萝卜丝丸子,还有红绸布,先进屋去了。
“云秀姐,你在不在啊,绵绵来找你了!”
话音刚落,绵绵一个抬头,谁知眼前的一幕却惊得她瞪大眼睛。
半颗沾着口水的萝卜丝丸子,也从她嘴里掉了出来。
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