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井一男的伤势十分严重,全身上下多处骨折,能够从下面的火场逃上来便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还能让他支撑下去的,就是还处于危险中的武井葵。
武井一男艰难的爬上承重柱,趴在冒出半截的混泥土台阶上,伸出手朝着下面的两个人:“可以过来吗?”
“这根钢筋不稳固,我不能乱动。”长谷川山说道。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武井葵的屁股,让武井葵可以爬到他的身上,踩着他的肩膀抱住钢筋。
武井葵的小腿肚子一直在抖,哪怕武井一男温声细语的安慰,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害怕,紧紧抱着钢筋不撒手。
“小葵,不要害怕,爸爸在这里。”武井一男努力稳住身子,往外面探,手指努力去够小女孩的衣服,可惜总是差一点距离。
长谷川山左手扶着武井葵,确保她的安全,同样温和说道:“小葵抬头,去牵爸爸的手。”
武井葵看着下面的废墟,就已经天旋地转,根本不敢放手,边哭边道歉:“对不起,小葵做不到。”
她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今天经历的事情就足以成为她的童年阴影,甚至造成精神创伤,此刻谁也无法去责怪这个被吓破了胆的小姑娘。
“相信爸爸和长谷川叔叔——”武井一男又伸出去了一些,几乎倒挂在半空中,身体摇摇欲坠:“小葵,勇敢一点。”
“轰——”
下面再次发生大规模爆炸,整栋大楼都在颤抖,武井一男所在的台阶也在簌簌地往下掉碎石块,原本还是小火苗的火焰终于在滚滚浓烟中变为熊熊烈火,席卷着顶层最后一片安全的区域。
武井葵抬头看着爸爸,也看到了爸爸身后逐渐逼近的火焰,终究是颤着身体坐起来,往上伸出一只手。
长谷川山用力将她往前面推,武井一男也拉长身躯,终于抓住了女儿冰凉的小手。
武井一男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器官都在叫嚣着罢工,但他还是坚持着没有表现出来,用尽全力,将女儿从下面拉了起来,抱入自己的怀里。
武井葵终于进入了爸爸的怀抱,她搂着武井一男放声大哭:“爸爸!呜呜呜……”
长谷川山松开支撑武井葵的手,看着上面的父女两人团聚,终于是放心下来。
武井一男安慰着武井葵,也没有忘记下面的长谷川山,放下武井葵,探出身体伸出手:“长谷川君!”
长谷川山双手握住钢筋,一个利落的翻身蹬在钢筋上。
在他跃起的一瞬间,那根本来就被炸断了的钢筋也完成了它的使命,与地皮上的水泥分别,落下楼层。
长谷川山也成功摸到了台阶的边缘。
其实他已经不需要帮忙了,但是看着武井一男的手,长谷川山犹豫了一下,接受了对方的善意。
他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就借着武井一男的手爬上台阶,武井一男扯着他的手臂往里面带,而武井葵竟然也抱着长谷川山的胳膊,似乎也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忙将长谷川山拉上来。
“谢谢。”长谷川山说道。
“不,应该谢谢的是我。”武井一男对着长谷川山深深鞠躬,“如果不是长谷川先生,小葵可能已经……”
凶猛魁梧的男人话语里带着哽咽和后怕。
天知道他刚才看见女儿还活着的时候,内心有多么的激荡和汹涌。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长谷川山拍了拍武井一男的肩膀,“等我们逃出去了再说吧。”
武井一男抱起武井葵点头。
“轰——”
他们附近又一次发生小规模的爆炸,武井一男赶紧将女儿抱进怀里,而他们的脚下,火焰大军已经近在咫尺。
“继续往上爬。”长谷川山果断说道。
他指着旁边的一根承重柱,那里已经是这里的最高点,也是西南角的风口处,火焰的黑烟不会往这个地方吹。
火灾产生的伤亡,很多时候都是烟雾造成的,人往往在被火活活烧死前,就先烟雾中毒窒息而亡,所以他们现在急需要避开那边不断上升的黑烟,呼吸到新鲜空气。
“好!”武井一男赞成他的说法,抱着武井葵往那边走,但是刚走一步他的脚下就一个踉跄,还好被长谷川山扶住。
长谷川山大致在武井一男的身上摸了一下,严肃地说道:“你现在伤的很严重,必须马上去医院。”
武井葵也一脸担忧地摸着武井一男脸颊上的伤口:“小葵给你吹吹,痛痛全部飞走。”
武井一男苦笑,其实他摔下楼的时候,大腿被一根铁丝刺穿了,他现在只是做了普通包扎,浑身上下也有多处挫伤和骨折,至于内脏有没有出现问题,他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当着孩子的面,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在女儿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神情既悲伤,又坚毅,声音带着抖颤:“爸爸不痛了,谢谢小葵。”
他对看上去状态十分良好的长谷川山拜托道:“能不能拜托长谷川先生帮我抱着小葵?我现在腿脚不是很方便,真的拜托您了。”
“可以。”长谷川山点头。
武井葵这时候也很乖,没有吵着一定要爸爸抱,在长谷川山张开手的时候自觉地搂住长谷川山的脖子。
“小葵,一定要听长谷川叔叔的话。”武井一男反复叮嘱女儿,又再次对长谷川山鞠躬道谢:“小葵就拜托长谷川先生了。”
武井葵感觉爸爸好像很难过,但是她不明白,只是懵懂地看着爸爸,火光中,爸爸的脸脏脏的,泪眼朦胧的小葵甚至有些看不清爸爸的脸。
长谷川山却听懂了武井一男遗言般的托付,他淡淡看了一眼这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父亲,抱着武井葵转身说道:“火烧过来了,省点说话的力气,赶紧往上爬。”
“嗯,你们先走吧,我速度慢,我走后面。”武井一男挤出一个笑,又扬声安抚武井葵:“小葵不要害怕,一定要坚强!”
“啰嗦的家伙……”长谷川山低声呢喃。
他的这句话非常小声,连怀里的武井葵都没有听到他的这句话。
于是一个人带着小孩,一个人带着伤,开始往最高处爬。
炸弹炸毁了外面包裹的混凝土,露出了里面的钢筋,大大方便了他们攀爬的动作。
长谷川山虽然带着一个小孩,但是动作极为迅速,谁也没有发现他右手的伤口已经愈合, 现在的他完全不受伤口的影响。
武井一男才爬了几步,长谷川山已经来到了顶端。
长谷川山将武井葵放在地上,武井葵的目光一直看着下面的父亲,突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爸爸,后面有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