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离不想太过惹眼,穿了那套白色的骑装,她到西林域的时候已经是近两刻钟了,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马蹄声,一声叠一声,远远地传出来。
甘婕妤比她来得要早,月离进去时远远看见了她穿着一身青玉色骑装,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模样,心中好不羡慕。
替她引路的太监见此插了一句:“婕妤主子是大将军的妹妹,那骑术自是了得,充仪娘娘只要认真学,也能像婕妤主子这般骑术精湛。”
“是么。”月离有些眼热,眼睛不停地看着甘婕妤拉起缰绳,那枣红色的骏马长吁一声,前蹄高高抬起,身子往上倾,眼看着就要将甘婕妤摔下来,却被她稳稳当当地坐着。
的确有将门虎女的模样。
“娘娘这边跟奴才来选马吧。”那太监弯身笑着带她往左侧去。
西林域是皇家猎场,除了靠皇宫的这么一片区域,穿过林子和前方的一片草地,再往前是更大的一片猎场,那片猎场便是除了皇宫,更多的皇亲国戚与朝廷大臣都会聚集的一片大猎场,每年秋初之时便会开展一次围猎,皇帝还会定下奖赏,奖励围猎夺得第一之人。
月离到马厩边的时候看见了两列骏马,每一匹都长得高大,体态健壮,看着很有力气。
那太监把她带到了最前方一个单独的马厩前,里面的马儿有三匹,不及刚刚看见的那些那么高大,却安安静静的,脾气很是温和。
“娘娘,这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三匹母马,母马性子温和,更适合您。”
那太监似乎生怕她眼高手低看上隔壁的那些高大骏马,又继续说:“皇上吩咐了要让您挑一匹您喜欢的马,又吩咐了让奴才们时刻注意着莫让马儿伤到您,您看这些母马,虽没有公马高大,却也生的好看,您看这毛色,白得没有一丝杂质……”
月离一眼扫过去,那三匹母马中有一匹白色的,正垂头喝着水,在它两旁分别是一匹枣红色和一匹黑色。
其中那匹枣红色的马儿立在一侧,眼睛圆溜溜地正望着她,也不吃草也不喝水,定定地看着她。
“就这匹吧。”月离说着,试探着伸出手去,见那母马并没有抵触的动作,小心地把手放在了它头上,轻轻摸了摸,笑了,“就它了。”
那太监好像还惊讶于她选的这么快,不过见她选好了也高兴,看了一眼那马,说:“娘娘好眼光,这马与陛下的墨雎是同一品种,都是汗血宝马。”
月离有些感兴趣,转过头问他:“陛下的马儿也在这里吗?”
她对皇上的事情虽不能说了解,但那匹有名的墨雎她还是听说过的,听说是一匹战功赫赫的战马。
“陛下的马有专门的人看护着,虽也在西林域,但是是在另一处马厩当中。”
月离点了头,没再继续问。
没一会儿,马夫替月离牵出了她要的那匹马。
“既然娘娘要了这匹马,便为这马儿取个名字吧。”
月离眼睛微微发亮,看了一眼马儿,它的颜色比枣红色要更深一些,好似夏日漫天的晚霞,心上有了打算,于是笑道:“就叫霞云。”
教她骑马的是一名女子,很是耐心,态度也格外恭敬,只是月离的体力渐渐有些跟不上,一上午学完,她下了马时腿都软了。
再去看甘婕妤,她已经不知何时没了人影。
月离也不在意,让佩兰带着她走了。
回澜月阁的时候月离已经快走不动路了,她皱着眉,好不容易摆好脸色没失了仪态,可是大腿内侧的嫩肉似乎被擦破了皮,与衣料摩擦着便是更疼。
她轻呼着气,还没走进门口,身后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宋玄自轿辇上下来,站在月离身后十几步远的距离,上下打量着这面上强撑着姿态的女子,看她弯身行礼,腿掩在裙摆下一颤一颤的模样,不知怎的,心中忽生出一种恶劣的心思。
他步步走近,却不说平身,直到走到了月离面前。
月离的腿都要坚持不住了,胳膊也开始轻颤,半晌没有听见动静,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瞄一眼。
“大胆。”宋玄居高临下看着她,抓住了她的眼神,不轻不重地呵斥一句。
月离赶紧把眼神收回去,紧抿着唇,脸色有些发白。
早知道就不练那么久了,又是顶着太阳走了半路回来,眼看着就要到门口了,还得先把这位主子伺候好。
月离有些难受,没被他那句呵斥声吓到,不过又等了片刻也未见宋玄喊平身,她受不住了。
于是轻轻抬起脑袋,露出一张疲惫艰难的小脸,唇色微红,轻轻开口道:“陛下,妾身站、站不住了……”
声音很小,几乎只有宋玄和站在月离身后一侧的佩兰能听得见。
她说完这句话眼中就带了氤氲的雾气,眼眶发红,似受了委屈,身子也踉跄了一下,不敢往前倒,只敢往后靠着,被佩兰接住。
宋玄瞥了她一眼,手指轻点了下她的脑袋,轻骂一句没用,接着便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抱进了怀中,一路往殿内走去。
“去拿伤药来。”
“是。”
宋玄早便猜到依照这女子的性子,今日她回来会受累,没成想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宫人送来了伤药,毕恭毕敬地呈上去,宋玄伸手接过,示意人都退下。
月离躺在床榻上,头发散乱,眼眸微红,此刻带了些羞窘和慌张,见宋玄似要给她上药,她动了动腿把自己更深地卷进被子里,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
“陛下…妾身自己来…就好。”
她怎么敢让宋玄动手。
宋玄闻言没说什么,将药瓶落在榻边,立在榻前就这么看着她。
月离像只躲进巢穴的小动物,从被子里伸出一只纤白的手,将药瓶卷进了被子里,连连看了宋玄好几次,最后见他实在是没有回避的意思,纠结之下起了身,然后转过去,背对着宋玄。
还没动作呢,她听到身后的男人开了口:“给朕转过来。”
动作快过脑子,月离立马就转了过去,跪在床榻上,一袭白色的骑装衬得她有些柔弱,呆呆地望着宋玄,明知他的意思,却迟迟不敢动作。
直到宋玄轻轻皱了下眉。
月离垂下脑袋,伸手解了腰间系带,褪去外衫和衬裤,中衣的长度刚好将她的臀部遮完,再往下一点都不行了。
“陛下,妾身、妾身……”那伤处正好在大腿内侧,如今她跪坐在床榻,如何能处理到伤处,若要自己处理,姿势格外不雅,她羞窘得满脸愁容。
宋玄站在榻前,并未往前半步,打量着她雪白的中衣遮不住的嫩白大腿,眼眸微深。
月离几乎是从喉咙里压出剩下的几个字来的:“妾身能否让宫人来给妾身上药?”
宋玄动了,他更往前一步,直到将榻上的女子完全拢在身下,指腹按在她的膝盖往上一点的地方,稍微用力,哑声道:“自己来,亦或者,朕来。”
月离的脸蛋白了又红,虽然已经什么都做过了,但这是白天,视线之下一览无遗,她怎么好意思。
然而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手中紧握的药瓶被轻轻拿开,置于一旁,她整个人往后倒向床榻,一条腿被轻轻抬高,饶是她拼命伸手将衣摆往下拉想遮住什么,却没能起到太大的用处。
大殿门外,佩兰与秀禾站在同一侧,彼此对望了一眼,随即挪开视线,心里都有嘀咕。
娘娘骑马受了伤,陛下不让宫人进去难不成是想亲自为娘娘抹药吗?
这么久都没动静……
直到里面终于有了传唤声,佩兰与秀禾忙推门进去,打眼便看见了月离已经换了的衣裳,嘴唇嫣红,眼眸带泪,似乎是哭了一场。
“去传膳,再替你们娘娘梳洗一番。”宋玄全然没有顾虑他人的模样,态度淡然,见月离捂着被子红了眼眸,他甚至微微勾唇无声笑了下。
午膳比平日用的要晚了一些,用完了午膳,月离拉着宋玄去午睡。
“陛下再陪陪妾身嘛。”倒不是她有多想让宋玄和她一起呆着,只是苏才人的荣宠渐深,她不得不有危机感,所以才敢大着胆子再来勾引人。
宋玄的视线投注在她身上,伸手捏了她的脸,浅声说:“朕看你是要个教训。”
月离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靠,有股餍足的慵懒,手臂贴在他身上,轻轻道:“陛下许久都没来看妾身了,如今就吃了午膳陛下就又要走了。”
“瞎说。”宋玄止了她的话,“昨日朕不是来过。”
“只有那么一会儿,妾身想陛下了。”
宋玄握住她作乱的手,轻轻蹙眉,心中却有些发笑,刚刚才把人欺负的捂着嘴直哭,现在就又敢来撩拨他了,这女人是妖精变的不成。
“爱妃的胆子变大了。”他随口道。
月离抿了唇,没说话。
但这个午觉终究也没有做什么别的,睡了不过半个多时辰,宋玄一有动静月离便惊醒了。
“困成什么样了都。”宋玄侧头看一眼月离呆呆的模样,明显还没睡醒,又把她的脑袋按在枕上,“且睡着吧。”
“陛下……”
宋玄穿好衣裳听见月离在喊他,以为她是醒了,微微拉开帘子看了眼,发觉她还在睡着,只是口中呢喃着喊他。
“娇气。”他说了句,随后俯身伸手在月离的耳垂上轻碾了一下,“朕晚上再来看你。”
李知候在一侧,面上没什么变化,内心却是翻起滔天巨浪,他不经意把目光投向床榻一方,迅速又收了回来,心道他可从未见过皇上这副留恋的模样,只怕是当真对月充仪上了心。
等人从殿内离开,床榻上的月离微微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沉静。
她侧过了身,闭上眼睛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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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意轩
齐昭容躺在床上左右连连翻身,她紧闭着眸,双手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口中抑制不住地轻呼着痛。
她怀有龙胎,身边每时每刻都有宫人伺候着,一看她的状况不对,立马有人上前将她喊醒了。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齐昭容猛地起身,眸色惊惶地看着四周,双手托着肚子,反应过来后狠狠皱起眉,手指抓着身旁的宫女:“去,去太医院请太医,莫要请之前那位、去请另一位——”
“是,是奴婢这就去——”
她伏在床上坐了会儿,肚子里的疼痛已经消失,但她却并未放下心来,而是细细打量着这座宫殿,两旁的宫人在给她轻轻打着扇。
“这宫中可摆了什么别的宫里送来的东西?”她突然问。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纷纷跪下,其中一人回:“回娘娘,自娘娘有孕以来奴婢们便听彩兰姐姐的吩咐把宫里别宫送来的东西都收起来了,一样也未摆。”
齐昭容的眉头皱的更深,她腹中的孩子已有四个月了,最开始还都好好的,可是就从前段时间开始,时常腹痛,每日总得痛那么一时片刻,痛过后却也没查出问题,太医只是给她开了安胎的方子,说她思虑过多,但她自觉不是。
这后宫之中什么样的阴损之招用不出来,旁人要害她也是在暗处,她防不胜防。
若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些,齐昭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心轻靠在腹上。
直到彩兰请了太医来。
“太医请起,我有些腹痛,劳烦太医看看。”说着,齐昭容把手递了过去。
一番检查,静默之后,那太医轻轻皱眉,又频频摇头,犹豫着说:“娘娘近几日可是夜中多梦,浅眠难安?”
齐昭容点头:“这段时日总是睡不好,但是又不能用安神香,夜中便总是睡不踏实。”
那太医沉吟片刻,回说:“想来是最近天热难眠,加上娘娘的心绪不佳,所以才常常导致腹痛,娘娘且将安胎药喝着,过些时日会有好转。”
齐昭容的眼神变了些,没说什么,让人把太医送走,她沉默着重新躺回床榻,目光遥遥注视着床顶的雕花,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