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蔷脸色一变。
欺负张宣怎么了?
在她眼里,她们地位就是高人一等,赫连朝云欺负张宣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弄出人命就行。
但程筠这样对赫连朝云就太过了。
“程大夫,她只是和张大夫开个玩笑,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
外面倾盆大雨,张宣站在半空的爬梯上,摔下来不是断腿就是断手,弄不好磕到脑袋还会命丧当场。
这叫开玩笑?
程筠寡淡的目光在萧蔷面容上扫了一圈。
萧蔷只觉得自己的小心思无所遁形,她强撑起笑容。
程筠道:“我和她也只是开个玩笑,萧大夫,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说话了。”
“程大夫……”
程筠看都不看萧蔷,她洗了手,看着上面浅浅的疤痕,涂着药膏。
上次被般若弄伤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初了,再过段日子,疤痕也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她又联想到谢三郎。
也不知道他们在省城里情况好不好?
“救救我们吧!”
突地,门口传来震天动地的祈求声。
“怎么了?”张宣收拾好屋顶,戴着斗笠走到了外面。
“我们都是从南塘那边逃难过来的,染了水痘,听说这里的大夫能治……你是这里的大夫对不对?求求你救救我们!”
张宣看着成十上百的病人,心惊肉跳地道:“你们都染病了?”
“嗯。”难民点了点头,悲痛欲绝地道:“大夫,我们还不想死啊,求求你了!”
张宣看着这些人很是头大。
不是不想救,而是人太多了,他不知道能不能救得过来。
再者,程筠还在研制新的药方,之前的药方没多大作用,连日来他们忙得焦头烂额,尤其是程筠,好几日没有合过眼,身影更是日渐消瘦。
程筠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张宣欲言又止地看向她:“程娘子,怎么办?”
屋子根本住不下了。
程筠明白这点,正要说对策。
萧蔷走了出来,对着跪在外面的难民道:“你们放心,我们会救你们的,你们先进来。”
一听这话,难民们眼冒绿光,宛若饿狼扑食,发疯似的冲进了院子。
不多时,院子内连个落脚的地都没了。
全被难民占据,还发出恶臭的味道。
张宣愣住了:“萧大夫,你干什么?”
“我救人啊,难道你们要将这些病人拒之门外?”萧蔷理所当然,没有半点做错事的愧疚。
张宣张了张嘴,他当然不是这么想。
可是,他觉得也不应该是萧蔷这样的做法。
“萧大夫做得对。”
程筠把张宣往身后拉了拉,灼灼地看向萧蔷:“你是神医谷内门弟子,这样仁善我等佩服,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吃食和药材还有衣物都不够了。”
她顿了顿,神色冰冷地道:“想必你们神医谷不差这些东西,还请你立即向神医谷那边求援,不然这些难民不病死也会饿死。”
萧蔷惊愕:“那些你们不是还有很多吗?为什么不拿出来?”
“谁说我们还有很多?”
“我明明看见了。”
程筠摊开手:“看见了?那请问,东西在哪?我们都不知道还有余粮,你个外人倒是一清二楚?”
东西确实还有些,但那是她让张宣提前囤积起来的吃食,只足够几口人吃十天半个月。
是她留给自己家人,以备不时之需。
这里这么多人就算拿出来也不够用,再说,她凭什么全部掏出来,难道要她不顾家人死活帮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不,她做不到,她没这么良善无私。
乱字当头,不管如何,家人和自己,才是她心目中的第一位。
若吃食真的有足够多余的,不用别人说她都会送出来给难民,但也轮不到萧蔷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萧蔷局促不安地道:“程娘子,你都不顾生命危险在这救病人了,何必斤斤计较这些小事?”
程筠淡漠地道:“我知道萧大夫不计较,所以吃食和衣物上面还得麻烦你们神医谷帮忙了。”
话落,不等萧蔷反应过来。
程筠当着全部难民的面,指着萧蔷道:“诸位放心,她是神医谷内门弟子萧蔷,她会想办法救你们,不让你们饿肚子,你们只需要在这好好待着就行。”
萧蔷脸色瞬间变得五颜六色,惊慌地道:“程娘子,你干什么!”
程筠留了个后脑勺,走了。
难民们听见程筠的话,纷纷看向萧蔷,跪着朝她爬过去。
“萧大夫,谢谢你啊,你真是活菩萨,我们好几天没吃饭了,求你赏口饭吃。”
难民们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上面长满水痘红疹,破破烂烂,看起来既恶心又恐怖。
萧蔷被他们的动作吓得头皮发麻,快速朝后退。
这些人像是饿狠了,眼睛冒红光,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样。
萧蔷默默地吞了口吐沫:“你们别着急,我去给你们想办法。”
难民们压根不肯放她走,一边哀求一边拦住了去路。
萧蔷被围在了中间,动弹不得,难民们身上传出来的味道让她难以呼吸,她朝暗中的死士使了个眼色。
死士从天而降,扣住她的腰肢,纵身一跃,从包围圈跳到了屋檐上。
萧蔷绷不住脸色,朝程筠离开的方向呵斥道:“她是故意的!”
……
对于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在程筠的意料之中。
张宣跟在她的身后,小声道:“程娘子,我们现在去做什么?难道那边真的交给萧蔷接管了?”
程筠道:“你以为她真有能力?”
张宣奇怪地道:“那我们还走?”
“去找点吃食过来,不然真要坐吃山空了。”
“哦。”张宣沉默。
“你去弄点黄豆来,越多越好。”
黄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还不顶饱,张宣没囤积多少,要找的话还得去村子里买。
“记得消消毒换身衣衫再去,换个新的口罩,不要摘下来。”
“知道了。”
在路边程筠和张宣分道扬镳,她径直去了镇子中心。
才几日的光景,镇上街巷万籁空寂,没有人气,甚至桌椅板凳还翻在路边,看起来格外萧索。
周围有不少流离失所的难民躺在那,气若游丝。
有饿的也有病的。
见到这幕,程筠神色触动了些,她自私冷血,但也见不得这样的事。
都是燕国的人,是他守护的百姓,她身为燕国的子民,他的娘子,自然不忍。
“娘,我饿。”
一个四岁的小孩躺在自己母亲的怀中,喃喃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