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告诉我,我自己查。”
我虽没有证据,但心中早已认定司运星君陌殇尚在世间,问题在于两任星君继位中间到底有过什么猫腻,那穆恩阁案牍库的密室是何时建成?魔界之物为何在密室当中?在我之前是否有其他人发现?这些都是未知,更是关键。
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要回一趟穆恩阁,实在不行,就将密室里的东西搬回来慢慢查。园中荷花正盛,我使些灵力催生出几朵莲蓬,几节莲藕,收拾收拾准备光明正大的登门拜访一番。
第二日,穆恩阁门口守卫的全是熟脸,可他们却再认不得我的气息,和我这张没了疤痕的脸,倒是让我头一次体验到了被拒之门外的感觉,特别是这个我曾待了前半生的穆恩阁。
“两位,我乃百草园执事羽官莫岭,今日前来是有事求见承运星君,烦请通报,这是我的腰牌。”
“好,仙子请在此稍后片刻,小将这就去禀报星君。”
“有劳了。”
承运星君的部下行事作风和他如出一辙,真的不出片刻便有仙童行礼引我入殿,一路风景再熟悉不过,突然有种故地重游横跨岁月的落寞。当年我尚是幼时,不过比锅台高上半头,便被分配到这穆恩阁来,初见慎行姑姑那日被她不喜的目光,在心里扎了个好大的刺,哪有她今日拱手行礼让路一旁的恭敬。
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宽宥,当下便停下脚步,扯出一张笑脸与她问好:“慎行姑姑安好,有些日子未见,姑姑还是这般神采奕奕真是驻颜有术。”
“多谢仙子夸赞,恕小人眼拙,不知仙子是?”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一身牙白锦袍,绣的是紫藤萝和飞燕草,金丝刻纹宝靴,腰束鲛幻纱,下悬六组飞蛾月璜佩,头戴紫金冠,镶的是东海鲛珠泪。妥妥的仙子打扮,因着东西都是紫研上神的,更比普通仙子好上数倍,怪不得她不认得我。
“姑姑贵人多忘事,小仙莫岭,如今在百草园任执事羽官,对了,小仙还在穆恩阁当值时,被唤做‘阿丑’。”
我说完就走,丝毫不给她回话的机会,管她作何表情,我自出了口恶气舒坦最好。可走到大殿门口,却突然忍不住冷笑一声,嘲笑自己幼稚、放不开。
“莫岭仙子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小仙参见承运星君,百草园近日荷花盛开,小仙特意做了些莲子糕和藕粉桂花糕专程送来,请星君尝尝。”
他端坐案牍之前,案上一如既往堆满了奏折竹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食盒,忽然莞尔一笑。
“好!仙子一片心意,本君当然得尝。”说着便伸手去拿,我明明记得自己带了筷子,是他没看见还是筷子滚到食盒哪个角落去了呢?就我楞个神的功夫,两盘糕点没了一半,活似饿了十天半月的模样。
我默不作声,看着他吃完半盘,又慢条斯理的准备吃完剩下半盘,这才反应过来,应该给他弄杯喝的,要不然多噎。这大殿我以前经常打扫,一应摆设熟记于心,倒杯茶不过轻车熟路的事,竟叫他不错眼珠的盯着我看,我都怀疑,他是怕我给他下毒才会这般。
“星君请喝茶。”
“多谢仙子,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的道理本君还是懂的,仙子有话请说罢。”
“星君言重了,小仙昔日在穆恩阁当差数百年,还多亏星君照拂,平日里御下宽厚,小仙感念在心,才有了今日这一行。”
“仙子莫要耻笑本君了,本君在穆恩阁初见你时,你便是刚刚被人欺负过,后来多加打听方知,你入阁这些年受尽了欺凌和不公,本君也未曾还你一个公道,你可曾怨过我?”
“星君想多了,小仙虽不是个宽宏大量的性子,可怎么也怪不到您的头上。”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那眼神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再张口,声音有些哽咽:“其实我盼着你怨我,盼着你恨我...”
“啊?星君有命按理说小仙理当遵从,可小仙确实对您没有怨恨啊,总不能装一个给您看罢?”
“此事暂且不提了,你今日特地过来,到底有何事?若是需要帮忙...”
“哦,星君多虑了,小仙今日其实就是来看看星君,顺便怀念一下在穆恩阁待过的那些岁月,如若能准许小仙去以前常去的地方走走便是更好不过,小仙犹记案牍库门前的石狮子憨态可掬,喜爱的很。”
“那,我陪你走走。”
“不用了罢!”
“走罢,是我想陪你走走。”
沉伦锦年只如初见,岁月静好生生欢颜。他一身青衣长袍,系着发带,和我初见他时没有任何区别,连微笑都是一样的弧度,那张面具,怕是戴得太久了摘不下去。倒不如长留山上那次,衣冠冢前,他下跪请罪也罢,无可奈何也罢,祈求希翼也罢,都比他这万古不化的面具脸真实得多。
几番交集下来,我竟见他这幅面孔有些许畏惧,甚至有些后怕在那长留山主峰的固山锥上做手脚一事,万一将来被他发现...
“仙子的不自在可是因为本君?”
“啊?”
“莫岭仙子是否还在介怀,那外袍之事?”
“外袍...”他这么一提醒,我方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横在我俩中间。
“星君多虑了,小事一桩转眼而逝,小仙从未在意过,也请星君不要挂怀于心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骇人的看着我,盯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冷言冷语字字珠玑逼问我:“你到底在意过什么?你在意的可曾有过我?”
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不知他问的是不是我心中所想,更不知该要如何作答。没等我想明白呢,他却突然笑了,笑的凄凉、笑的哀切、笑的无助,我似吃了黄连般口不能言,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
“小仙不解君意,仙君请明示。”
“不,都是我的错,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是我行了不该行之事,问了不该问的话,你不必在意。”
他就给了我一个后脑勺,我恨不能一巴掌拍下去,把他心里的话都拍出来,这算怎么回事?话说一半吊着我,还是故意的,让我如何释怀,真真是可恨至极。
“星君这话说一半往下吞的性子,就没人说过你将来会吃亏吗?”
“你...有,就是你!”
“呵呵,那不就是没人说过嘛。”
“不,你说过,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