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头顶有屋,身下有床,盖着被子,闻着熏香,桌上好酒好肉摆不下。
那不幸呢?
不幸就是屋子是囚牢,床是屋里的,被子是他盖的,熏香是他爱的,饭菜是他准备了想和我一起吃的。
“撤了。”
“紫研...”
“别这么叫我,出去。”
“好。”
他总是来了又走,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睡着过了,因为没有‘他’的梦都是虚妄。九重天是没有四季变幻的,我便在床头用指甲去刻,一道就是一天,直到这床被我刻的没了漆。
一轮上弦月挂在云头,嫦娥仙子抱着玉兔漫步其中倩影灼灼,曾几何时,这样的月光下,陪着我的还是麓离和九色鹿,如今他们都不在了。
远远地,一个小宫娥提着盏花灯笨手笨脚的往外跑,好像我小时候......
“我小时候早就不记得了,都是些妄想...”
轻轻地,我身上多了件披风,熟悉的味道离老远就能闻到,不过是懒得理他。
“小心着凉。”“今日可好些?”“糖葫芦吃吗?”
这样的情深戏码几乎每天都在上演,该配合他演出的我一直视而不见,唯有求不得的配角在不停骚动。
“慎行姑姑进来坐啊!”
我这话一出,两人都变了脸色。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她一个穆恩阁的掌事姑姑为何会对我恨之入骨,就算她心仪于他,以她的身份地位,注定是痴心妄想,更何况他连一场空欢喜都不曾给过她。
“奴婢是来给姑娘送热水的。”
“好啊,我这里白茶、红茶、花茶什么都有,随便泡个来尝尝好了。”
“是!”
他赶忙接了过去说:“你想喝哪个?我为你升炉烹茶可好?”
“姑姑来罢,姑姑想添些什么都随意,毒药最好,见血封喉更好。”
“奴婢惶恐,奴婢不敢。”
“那我若说这是命令,你可敢?”
我死死盯着她,不愿放弃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她的每一丝厌恶我都了然于胸,挣扎和犹豫,不安和害怕。他突然打断了我,说:“退下,没有本君命令,你不得靠近姑娘住处。”
“是,遵命。”
她眼中的怨毒只针对我一人,以前不解,现在不惑,于是动了想要解惑的心思。
“姑姑她为何如此?”
“你好好养身体,这些事不必放在心上。”
“要我命的不放心上,难道放个骗子在心上?”
我说完便将被子一蒙不再理会,他的秉性便是如此,追着不走赶着倒退的驴,只能以退为进徐徐图之。果不其然,第二日他再来时,我还保持着原本的姿态,被子上的褶皱都没有动过一下。
“她...她是因为我,才会对你抱有敌意。”
他轻轻坐在床边,我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算是给的奖励将头露了出来,给了他个继续说下去的眼神。
“她与我有些渊源...”
“是你凡间的小师妹罢!”
“你都想起来了?”
“没有,你是傻吗?我身上的封印跟玄武龟壳一般硬,让我拿什么想起来。不过是之前听过一些传闻罢了,你这一生有过渊源的除了我便是飞升前的那位师妹,也就是长留无字衣冠冢的主人。”
他刚要点头,我赶忙补了一句:“对了,听说那长留仙山曾经塌过一次,是你骗着我将龙脉重筑才让我遭了反噬,不得不下凡历劫才能飞升上神的?”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让你...”
“所以她真的是你小师妹,你一边与我订了婚,一边将她藏在自己身边...”
“不是的,我只是受先师所托照顾她,不忍她六道轮回永世煎熬。”
“但你把她放在身边是事实,任由她在穆恩阁里作威作福也是事实!先前我被轮回印所封,都不知道经历过几世轮回了,怎不见你来寻我呢?对啊,她是你青梅竹马的小师妹,我只是个联姻对象罢了,更何况我的封印乃是天帝所下,你舍不下至高无上的天府官,可以理解。”
“紫研...”
“不送!”
一连三日,我一改往常的避世不出,专门往院中当间坐,每日按时按点的规律作息。我在等!等她沉不住气,反正我耗得起,这九重天上,没谁比我一个废物更耗得起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月有余,飓风骤雨般的思念几乎要淹没了我。终于,让我等到了,她还是忍不住要杀我。月过三更,酣眠正休时我住的院子开始走水,火势来的凶猛,惊动了整个穆恩阁。
外头提水的,施法的,尖叫的,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进来救我的。我坐在寝殿中间,看着左边窗外站的那两人不由得露出一丝嘲笑,动了动嘴唇,气得她想提剑杀了我。
她生气是应该的,我说的是:“火烈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才能有恃无恐!”
这场看似意外的走水,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原本我闻到窗外的火油味时,以为是慎行姑姑放的。但这火势太过强烈,我一看就是知道是老熟人放的,如此炎炎之火除了慕炎英那个火烈鸟族谁能做到?起码我认识的神仙里头,再没有第二个知道我怕火还想杀了我的了。
火越烧越大,屋内浓烟滚滚,有几个火星蹿到我身上来,我便甩开,烟大我便屏息。我坐的地方头顶正好是根房梁,而且是被动过手脚的房梁,我特意在外边坐了三天,就是给她机会动手脚。
我在等着它塌下来,然后...
“紫研!紫研!”
来了,我等的人到了,窗外的两个跳梁小丑恨不能用眼刀子剐了我,像我这般有礼貌的女孩子,自然是要报以最诚挚的微笑,好气死她们。
‘咔~咔~’
我抬头一看,房梁的断口处已经彻底崩塌,于是大喊:“阿运!”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满屋子的火,可能只有我觉得冷。我整个人缩在他怀里,看着化为灰烬的园子,想起那道终身监禁无旨不得出的圣旨也一并烧了,更是心里痛快,巴不得这火将整个穆恩阁都抹去。
“紫研?紫研你怎么样?”
“咳咳咳...我没事,她们呢?”
“谁?”
“火烈鸟和你师妹,她们没事吧?”
他四处看了一周,不用想肯定早跑了,但是我得让他知道。
再咳嗽几声,我便按话本子里的套路睡了去,睡了安稳。管他以为我是睡还是晕,总之我是不屑装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