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从窗户口洒入房间,等看清黑夜中显露出来的面容时,两只差点兴奋地原地蹦跶,被进门的男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顾庭之见着睡梦中尤眉头紧蹙,眼角带泪的妻子,心口一阵抽搐,满眼自责疼惜。
他和二哥刚刚从顾宅外边翻墙进来时,差点被正门的臭气熏晕,可想而知他的家人他的妻子这段时间过得是什么日子!顾庭之很少动怒,可此时此刻的他,心中的怒火翻江倒海。
见着主人的神色,一白二白乖巧地缩回了墙角。
顾庭之将床上的妻子轻柔地抱起,让她的身体躺平,捡起落在地上的软被,小心帮她盖好,几张被泪水沁湿的信纸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睡得本来就不太安稳的甄弥儿似心有所感,猛地睁开了眼睛。
见着床边的男人,她反应了良久,才抬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我吵醒你了?”男人嗓音低沉,有些沙哑。
“相公?”
“嗯。”
“庭,庭之?”
“嗯,是我。”
甄弥儿激动地从床上翻身而起,因着之前一直半靠着床沿,动作持续太久,半边身子都有点发麻,此刻动作太大,差点从床上翻下。
“小心。”顾庭之快速伸手接住了她。
“相公,你怎的提前回来了,那考试怎么办?你努力了这么多年就白费了吗?是不是谁告诉了你家里发生的事?你还没考上功名能救回大哥吗?你现在赶回去还来不来得及啊?”甄弥儿急的差点再次哭出来。
顾庭之将她搂进怀里,心疼不已。
“不用担心,我……”
“啊……”
顾庭之还没说完的话,被一石破天惊的呐喊声打断。
东厢房那边,男人捂住苏荷花还要惊叫的小嘴,“别叫,是我!”
顾青柏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反应如此灵敏!嗓门如此大!要真的是贼人闯入,被她这一嗓子下来,怕是得直接振聋束擒,一路上的担心和见到顾宅门口脏污时的气愤,差点就被她嚷没了。
等在顾宅住着的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东厢房门口时,一向大大咧咧的苏荷花都忍不住有些脸红。
顾青柏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道:“本来想让大家睡个好觉,我和三弟又是翻墙又是翻窗的,现在看来,还不如直接拍门将你们叫醒。”
苏荷花羞愤欲死,蹦起来要去捂他的嘴,只是她身量娇小,被顾青柏轻易制住了。
“二郎,三郎,你们怎的提前回来了?可是院试发生了什么意外?”顾立宗和周氏都是一脸担忧。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和二哥是在院试结束后才回来的。”
“那你不用等发案吗?”
“童试结果出来后,会由官府公布在衙前,考中了的廪生,增生,附生,官兵都会挨个通知到家,我们没必要一直在郡都等着。是儿子不孝,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来,让你们受苦了!”顾庭之说完直接朝着两人跪了下去,顾青柏也‘砰’地一声跪在了他的边上。
“此事不过是着了屑小之辈的道罢了,与你们何干?快起来吧,大郎还在等着你们救他出来。”
兄弟俩郑重点头。
门外,心灰意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林慧娘,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往下砸。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相公终于有救了!
甄弥儿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慰。
“我们手中可有这起命案的案录?”顾庭之询问。
胡文宇忙接话道:“有的,县衙那边每日都会遣人送一份过来,他们查到的相关内容都会记录在册,只是并没有什么突破口。”
顾庭之点头,“将册子拿与我。”
胡文宇听言,忙拉着杨帆一起将所有册子都搬去了堂屋。
这天夜里,顾宅的灯火亮到天明。
顾庭之和顾青柏很快将所有的案录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甄弥儿等人也都没有再去睡,就在堂屋里陪着他们。
一张光洁的白纸正中间,顾庭之写下余晨铭的名字,接着,以他的名字为圆心点,连续写下一串人名。分别是白氏,余渊,李氏,何家宝,朱氏,杨平,王婶,章贵,石加佑。
静默片刻,他又连着划掉几个名字,白纸上就剩下五人:白氏,何家宝,杨平,王婶,章贵。
甄弥儿不解道:“相公为何为怀疑白氏和章贵?”
“你看这。”
甄弥儿凑过去看,其他人也纷纷伸长了脖子。
顾庭之指着石风镇清泉村三个字,又拿出白氏的案录本,翻到第三页,上面写着石风镇桃花村人士。
他将两人的案录本放在一起,“据我所知,清泉村与桃花村紧紧挨在一起,就同茅坪村与插柳村一般,两村的人来往密切,有着任何风吹草动另一个村都会知道。以这白氏的容貌,章贵肯定知道她,你们再看这里。”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四年前,章贵因心上人嫁与他人悲痛欲绝,每日浑浑噩噩度日,他爹娘恨铁不成钢之余,又气又急,这几年到处为其相看其他女子,可章贵硬是不肯低头。见此,他爹娘不再遵询他的意思,强硬地为他定下了同村的一姑娘。
可没想到,这章贵竟是自己跑去与那姑娘说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人,不会和她成婚,说清楚后,他在家里留下一封信,独自跑来了云安县。
这事在状元楼雇佣他时,大家就已经知道了,当时他们还认为,这章贵是个痴情种。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顾庭之。
顾青柏为大家解惑,“三弟是觉得,这章贵的意中人便是白氏?”
顾庭之点头,“两人彼村相邻,年龄相近,白氏又是四年前嫁给了余晨铭,最重要的是,白氏容貌绝美,十里八村恋慕她的男子不在少数,这章贵为其中之一并不奇怪。”
“所以,章贵很有可能因心中的执念迟迟放不下,对夺走自己爱人的余晨铭怀恨在心,所以这才趁他们来状元楼吃饭时下毒杀了他。”苏荷花判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