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上前,轻轻抚摸墓碑上面的名字。接着,面上终于有了些其他的情绪,她笑了,笑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沁入了墓碑下方的土地里。
就在当天,罗氏在自己女儿的墓碑前,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那两名一直守着的官兵并没有上前阻拦。
大人说,罗氏自己不想活了,即使救下来,她也活不过明天,是她自己不允许自己继续活下去。
人这一生,何事何物都有其意,何人何境都有其界,冥冥之中因果循环,暮光之城顷刻全倾。似乎每个人在某个阶段都有某种执念。
在王芸死后,罗氏的执念便是:亲手了结凶手,为女儿报仇雪恨。
她只是这茫茫人世间千万可怜人之一。同时,她也是一个又可怜又伟大的母亲。她陪着自己的女儿去了另一个极乐世界,或许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因顾青柏和封君麒身上的药效没有过,而且两人身上遍体鳞伤,顾庭之四人今日便没有去府衙观案。
于他们来说,他们已经做到了救出自己的亲人,然后帮一个无辜女子沉冤得雪,这就够了。
经由大夫施完针,一记猛药下去后,顾青柏和封君麒终于是醒了过来。
身上的伤口还需要慢慢卧床修养。
但他们毕竟年轻,大夫见几人担心的模样,摆手道:“你们无需担心,躺上半个月,按时内服外敷,半个月后便能恢复。”
封君麟开口道谢,又让同福驾马车将大夫送回去。
没多久,全枫全林从酉州城内回来。
当几人得知在府衙里发生的事情时,除了感到震惊外,也是唏嘘不已。
于罗氏来说,亲手替女儿报了仇,她是开心着离开的。但他们的内心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沉闷。
府衙内,地上的鲜血已经被衙役清理干净,府衙外,一老两少静静地站立了良久,也转身离开。
“师傅,您怎么了?”何泽看着自家师傅脸上的低落情绪,一时有些不太习惯。
王川穹摇头。
佛说,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执于一念, 将受困于念, 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物随心转,境由心造,苦难皆是由心生。
旁边一直习惯性沉默寡言的少年深深地看了眼府衙,又转头看向之前罗氏离开的方向,脸上的情绪百转千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阿文,师傅走远了,我们快跟上吧。”
“好。”
而就在他们刚刚站立的不远处,一位十六七岁的男子静静站立着,袖下的拳握得死紧,青筋滚动。脸上闪过一抹隐忍和痛楚,
......
第二日,城郊农院。
院子外再次响起拍门声,刚从房间出来的林墨顺手将院门打开,门外是一位面生的黑衣男子。
“这位兄台,可是有何事?”
十七抱拳,“林少爷,言大人有请。”
林墨见他认识自己,也不惊讶,只是回道:“烦请稍等片刻,我去唤人。”
十七点头。
巡抚府上。
十七将四人带去了言暮秋的书房。
“庭之,林墨,子恒,君麟见过大人。”四人朝书案后方的儒雅男子行礼。
言暮秋摆手,指了指两边的椅子:“先坐。”
几人照做。
“可知道本官今日找你们过来所为何事?”
封君麟:“大人,可是因王芸的案件还有疑点?”
言暮秋摇头,面色严肃。
“今日叫你们过来,是因为在昨天夜里,孟忠行买通了安雄赫麾下的一名阅卷大臣,在批卷时,趁人不备将你们四人的答卷逐个弄污。”在历朝历代的科考中,若答卷污了,是不能入册的,而是直接落榜。”
闻言,封君麟和张子恒都微变了脸色,倒是顾庭之和林墨都从容得很。
言暮秋抚了抚自己的胡子,微微点头。
“尔等放心,本官派过去的人将其捉了个现行,人赃并获,对方毁的并不是你们提交的那份。”
……
这名阅卷大臣最后一次动手时,毁的刚好是‘顾庭之’的卷子,十七带人捉了个现行,连同四份被毁掉的卷子交到了言暮秋面前。
他为官几十载,最是厌恶这种为了名利而枉顾他人的贪官污吏,便直接命人拖下去,先来个五十大板再说。
“言暮秋,你敢!你不能动我!”
“你看本官今日敢不敢动你!拖下去给我打,狠狠地打!”
那安耀阳心里其实已经没了底气,但还是嘴硬道:“你敢打我,我叔父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言暮秋直接抄起桌上的书册摔他脸上,怒斥:“这天下姓齐,不姓安!你当他安雄赫能一手遮天?祸乱科举者,死!”
安耀阳其实真没多大本事,要不是仗着他叔父的帮衬,他如何能一路做到这个位置?几棍子下去,便完全没了刚才的底气,开始嚷嚷着主使之人乃孟忠行,他只是拿钱办事,最多算一个从犯,言暮秋不能要了他的性命。
言暮秋摆手,示意行杖之人停下。
“给他纸笔。”
很快有小厮将白纸与笔墨放在了安耀阳面前。
“如实写下毁卷之事的前因后果,签字画押,我便放了你。”
安耀阳原本不肯写,又被招呼了七八棍子,还是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写下了招供书。
言暮秋上下扫视了一遍,递给十七。
“你派人去将孟忠行扣押,连同这份招供书一同押送去京城,由陛下发落。”
“十七领命。”
他转身走时,抓起安耀阳的衣领,像拖死猪似的,直接将他给拖了出去。
今日早上,孟忠行与安耀阳一并被押去了京城的路上,而他们四人的原卷子也被十七悄无声息地放了回去。
……
“这次人赃并获,孟忠行敢在老虎嘴上拔牙,定是要被陛下拿来开刷,安雄赫最多能保下安耀阳,要是他想连孟忠行也想一并保下,那便是要与陛下正面开战,他现在还没有这个底气。”
顾庭之四人面面相觑,言大人同他们说这么多,这是要将他们拉入陛下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