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尸体的状况颇为凄惨,仿佛生前为人所凌虐过一样,大多数都不是全尸,折断的肢体和头颅遍布了整个矿洞,大量的鲜血将空洞侵染成了一个人间地狱,一些还未干的鲜血,甚至还在缓缓流动。
傅石满身也都是的血,他的肩上甚至还沾着一些碎肉,明显不是他自己的碎肉。
这碎肉哪里来的?
这些人又是怎么死的?
为何就还剩傅石一个人活着?
最有可能的是,傅石杀了他们。
傅石是筑基期的修士,他完全有能力杀了所有人。
那么,问题来了:傅石为什么要杀他们?
傅石疯了?
任冉只这么一想就随即摇头,傅石的心性何等坚韧,这在天剑门中可是有口皆碑的,她估摸着,就算她疯了,傅石还好好的呢。
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多少?”
任冉勉强压下心中的憎厌,突然问素素。
“啊?”
素素似乎一时反应不过来,困惑地回头看了一眼任冉。
任冉静静地问她:“这里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素素踌躇了一会儿,方才答道:“这里的矿工都疯了,包括门派里常驻在这里的外门弟子,也都疯了。”
“他们怎么疯的?”
任冉追问说。
“他们……”
素素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只管向前急行,任歌一皱眉,紧走两步,跟在了她的身后,而将任冉和鸟妈掩在了自己的身后。
自家这个小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照顾自己和鸟妈呢!
任冉心中颇为骄傲,突然觉得眼前这般炼狱般的景象也算不得什么了,这时候素素却陡然惊叫了一声:“啊!”
她已经走到了矿洞口。
“傅大哥!”
素素似眼前炼狱般的场景如不见,冲动地冲到了傅石的面前,跪坐在他的身旁,哀哀地呼唤:“傅大哥,你醒醒……”
任冉挑眉,傅石这明显还在喘气嘛,而且也没有昏迷过去,只是在打坐而已,有些……有些专注,仿佛已经入定,轻易不为周围环境所扰?
好吧,任冉也发现了事情的古怪之处了,就算傅石的心性再坚韧,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完全不是他能够浑然忘物的时机。
这时候,素素的情绪又变了,她有些愤恨地推傅石:“你们出来啊,人我已经给你们带来了,你们把傅大哥还给我!我承诺你们的做到了,你们承诺我的为什么还没做到!”
她在跟什么东西说话?
她承诺了它们什么?
任冉三人顿时警觉起来,任歌与鸟妈面色不善地看向素素,暗中运足灵力,蓄势待发。任冉则双目炯炯,看向傅石。
其实任冉的第一直觉是,傅石被识种控制了,而后她又觉得不可能,任天行他们已然知道了这件事,就算不会跟五符宗彻底撕破脸,这种可怕的东西却绝对不可能同意五符宗继续留存,就算五符宗还想留存,势必也要交出如何应对识种的法门。
为了整个东天界的和平,任天行他们可以忍了五符宗的一些小动作,但肯定会有一定的底线,不然说不得先要安内,而后才攘外了,否则攘外之时,有人在你背后下黑手,不是腹背受敌!
而且,识种还不能被称之为你们吧。
这种东西,最多是控制人的一种工具,本身具有一定的灵性,却绝对不是一个独立的智慧存在,凭什么被称为你们?
那到底是什么?
任冉遍看傅石的全身,最后在他的识海中发现了那么隐隐约约几缕黑雾,黑雾在识海中四处游荡,并不侵蚀神识,但却如同风一样,掀起识海里一波又一波的浪。
这玩意绝对不是神识,跟妖族也没有任何关系!
任冉下意识地就这么认为了,可它们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怎的,任冉突然想起素素走火入魔的事情来,心中有种模模糊糊的猜想,又有种模模糊糊的领悟:何为魔,魔从何来?
任冉并没有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眼前情况紧急,容不得她去想更多。
再想下去,她怕傅石当真要疯了,反正自己的识海要是这么被人玩弄的话,她早就疯了!
又或者那些矿工和外门弟子就是这么疯的,而后傅石不得已出手解决了他们?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任冉小心地将金线切割下来一小部分,向其中一缕黑雾缠去。
这是她最近练熟的一种利用神识的法门,没什么大用,不过起侦查试探的作用,总好过她一股脑儿将金线送出去,结果来了个全军覆没的好。
虽然目前为止,金线看上去是无往不利,但万一哪天遇上了什么天敌呢,那可就有来无回!
这道金线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她必须小心保护。
金线在任冉的指示下,没有任何犹豫,它果断地缠住了其中一缕黑雾,只是与当初对付识种不同,这缕黑雾刚被缠上就展开了激烈的反抗,连它周围那些原本在傅石识海中兴风作浪的其它几缕也都过来了,猛烈地攻击金线。
就这这时,傅石霍然睁开的双眼,暴喝了一声:“给我滚出去!”
顿时,那几道黑线,连同任冉的金线一起,为一种莫名的力量所推拒,瞬间离开了傅石的识海。
任冉顾不得去管傅石,她小心地操控着金线躲避那几缕黑雾的攻击,渐渐地,她发现,那些黑雾似乎并不能对金线造成什么伤害,可同样的,金线拿这些黑雾也毫无办法。
任冉有些头疼,自己莽撞了,又有些过分迷信金线,这才把自己置入如今这么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任冉想了想,狠狠心又将识海里的那根金线截下一大段来,织成一张网,而后兜头兜脑的,将这些黑雾都网在了其中,并迅速收缩挤压,将之压缩成了一个极小的金茧,带回了自己的识海当中。
而后怎么办呢?
任冉有些骑虎难下了,这些黑雾不像能被金线消化的样子,可她又不能不把金线收回来,离开她的识海一段时间,这些金线就要化作天地灵气,散逸在空气中了,她可舍不得!
她也不能放这些黑雾出去,这些黑雾的攻击性极强,一旦放出去,保不准他们就要去攻击任歌和鸟妈,而这些黑雾,比识种更难察觉,也更难应付,她总不能时时刻刻开启着凤凰真眼,监视着他们无法偷偷侵入鸟妈和任歌的识海。
是了,这矿洞里是否还有其它的这种黑雾呢?
任冉心中一紧,忙将任歌和鸟妈挨个仔细检查了一下,确信他们并没有被黑雾所侵扰,这才放了心。
顺带的,任冉又检查了一下素素的识海,这一检查她不由有些发呆。
素素的识海,怎么说呢,非常非常的混乱,有点天地混沌,阴阳不分的意思,一团团白雾与黑雾交叉缠绕,翻滚不休。
任冉特地用金线试探了一下,发现那些黑雾与她囚禁了的这些并不一样,也就放了心。
至于她识海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后果就不是她能干涉的了。
而在任冉做这些事的时候,矿洞里居然寂静得诡异,直到任冉忙完了一切,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众人才有所动作。
最快的是傅石,他甚至赶在了任歌和鸟妈的前面,相当急切地问任冉:“那些域外天魔没能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吧?”
“域外天魔?”
任冉一愣,原来它们还不是未知物,是有来历的啊。
更让任冉心中一咯楞的是,傅石为什么会这么问,他察觉到自己那根金线了吗?
是了,自己的金线是直接侵入他的识海的,所以他能感应出来吧?
也不是,她当初在万的识海里偷吃了一朵小白花万都没有发现,傅石须没达到万的高度,怎么可能察觉金线的存在。
或者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为自己所救,所以才会这么问?
电石火花之间想过了这些,任冉确定傅石实在没有发觉金线的理由,便又迅速地追问了一句:“域外天魔是什么?”
傅石不答,只是盯紧她问:“你没事吧?”
任歌和鸟妈也被他弄得紧张了起来,关切地看向任冉,只是任歌的绝大部分注意力还是放在素素身上,从头至尾,他都在监视着她,以防她突然暴起,伤到任冉。
任冉宽慰对他们点点头:“我没事。”
而后她又问傅石:“这域外天魔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来说吧。”
任天行的身形突然显露了出来。
这就是任冉的后手,没有十足的保护,说实话,她真的不敢赴这趟前途未卜的约。
不过她也有些意外,为什么会是任天行亲自前来,原本她只是想让他指一个结丹期的前辈陪着他们就可以了的。
也许是因为任天行是他们师尊吧,师傅照顾弟子,再顺理成章不过。
傅石与素素却是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门主,两人皆是一惊。尤其是素素,整张脸都白了,本来她就是那种病弱的模样,现在更是虚弱得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一样。
傅石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立刻却又硬生生地别过了头去。
任天行也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任天行捻了捻须,对任冉解释说:“我们平常所说的走火入魔,还有心魔,其实都是指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自天地初始,鸿蒙开辟之时就已经存在,经过上古血战,为天神击败,从此就被隔绝在了九千世界之外。只是域外天魔遍布世界各处,无法完全清除,大的魔头虽被严格地阻挡在了世界之外,还有一些实力较弱的域外天魔却是留了下来。它们无迹无形,防不胜防,滞留在了世界之中。它们善用人心,惯作幻像,常于人软弱无助,又或杂念纷呈时趁虚而入,致人癫狂,又或迷失本性,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说到这里,任天行一顿:“今天的域外天魔又有些不同寻常,低阶的域外天魔原是不能跟人沟通的,仅仅本能地做些破坏,可是今天的这些却似乎跟你沟通过。”
任天行的视线冷冽地撞进了素素得双眼:“它们都跟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