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吃了山仙花?”
剩下最后一只一直默默观察着任冉的黑金双色凤鸟道:“也正因为这个她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七阶吧。除此以外,我再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她甚至还不到二十岁!”
任冉听到这里心中突然一动,除了能够提供大量的灵力之外,山仙花最大的作用是助凤凰神兽化形,使之从此可以在人形和凤凰形态之间随意转化,鸟妈此刻,羽毛尽褪,双腿直立,双翅微微展开的样子不正是一个人站立着舒展双臂的样子吗?
莫非鸟妈的意图就是借助这凤凰焰的威力来改造自己的身体,进而能够进化化形?
如若是这样,那朵山仙花她倒是可以给鸟妈吃了,它如今虽不能算是凤凰,但吸收消化了她的精血之后,这朵山仙花对它应该也是有效的。
至于她自己,反正已经有了人形,能不能变成凤凰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
“这样吗?”
这时候那只蓝凤可惜道:“她这不是自毁前途吗,未经凤凰焰洗礼就敢吃山仙花不啻是揠苗助长,就算她成功化形了,这一生也只能止步于七阶啊。”
任冉笑笑,她倒是一直想吃,但鸟妈几次三番地阻止了她。
有个鸟妈就是好啊,可以随时阻止自己做这些不能做的事情,虽然这种关于凤凰的知识鸟妈未必是自己知道的,而是来自于虫祖的间接转告。
——这会儿她大约也猜出来了,虫祖并非是他们进了那个小世界之后才遇到的,应该是之前在凰灵空间时就在一起了,只是她和任歌一直没发现而已。
那么原始的小世界当中是不可能孕育出这么老练的虫祖的。
所以,除了鸟妈,他们还很应该感谢虫祖,只是不知道它神出鬼没的此刻究竟在哪里。
任冉一边心中感念,一边一伸手,将那朵山仙花从空间里取了出来,正好听到那只三彩凰鸟道:“不是这样,她的骨骼并没有定型僵化,甚至比大多七阶的幼崽更有活力,如果没什么意外,渡劫飞升当不算她的最后一步。”
这句话说的时间太巧了,黑金双色凤怀疑道:“倾妍,你当真不是看到她取出那朵山仙花才故意这样说的?”
倾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蓝凤嗤笑道:“景荣,你还是这么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白金二色凰鸟劝他:“青殊,你也少说两句……咦?”
白金二色凰鸟突然奇道:“她似乎是要将这朵山仙花投喂给那只雷凤?”
“顶多算是只雷雀罢了,它哪里就能算是雷凤了。”
景荣不屑道。
“你大概没看出来,它其实是双色的。”
倾妍又瞥了景荣一眼:“除了血脉不够精纯之外,它并不比你差多少。而且它的属性中有一个是很多凤凰求而不得的空间属性。正因为此,它的第二色才不显,你看他肉翅中,虽是白羽的羽管占了大多数,却还有大量的透明羽管。所以,它并不是雷雀,而是雷闪。”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凤凰顿时都不语了。
定了定,青殊羡慕地开了口:“那只幼崽连山仙花都舍得,他们关系一定很好吧。得了这朵山仙花,它距离真正的凤鸟也不远了。就算血脉还不够精纯,以后战力也一定会比我高,我才单色呢,只得一种属性。”
任冉心中正有些吃不准这朵山仙花是否正如她推算的那般对于鸟妈极有用,毕竟鸟妈连亚神兽都算不上,比之神兽还差了足足两品,得了这句话之后她就再不需要犹豫了,立刻将之送进了鸟妈的长喙之中。
鸟妈因为这凤凰焰的灼烧彼时已经有些恍惚,也不知道任冉喂了它什么,下意识地一伸颈项就咽了下去,一股青润的汁液在它喉间化开,它才警醒过来,双目霍然清明,冲任冉“啾”了一声。
任冉嗔道:“我是你什么人,你跟我计较这些。再说这玩意我又用不到的。这个关头,你还是屏气静心,安安心心地化形才是。”
青殊听了,再次羡道:“他们关系当真很好!”
任冉微微一笑,一边任由凤凰焰继续改造着自己的身体,一边仔细地观察着鸟妈的反应。
山仙花服下之后,至少它的身体不再焦黑了,洁白的羽毛再一次由羽管中生长出来,包括那些透明的羽毛,一一生长到最完美的状态。
任冉正怀疑着这与化形是不是完全相反的过程时,那些羽毛又一根一根地脱落了下来,这一次他们没有被凤凰焰焚烧殆尽,而是仿佛被炼化一般,慢慢熔炼到了一起,连接成片。
渐渐的,一件白丝长袍出现在她的眼前。
化形对于凤凰神兽来说还只是一种形式改变,对于灵兽或妖兽来说却是一种进化,最先表现出来的就是对于裸露的羞耻,如同亚当夏娃始一诞生灵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树叶遮身,鸟妈化形的第一件事也是为自己炼制一件像样的衣服。
任冉莞尔,她现在已经很能跟得上鸟妈的思路了,这样明显的行为更是让她把它的心思猜得准准的。
白丝长袍古怪地套在鸟妈地鸟身上,任冉期待地想,一旦化形,她的鸟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正如最初的朴素,还是后来的神骏?
毫无疑问的是,不管鸟妈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对他的爱永远不会改变。
“我喜欢她!”
倾妍突然道。
景荣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凰凰相抱何时了。”
青殊不客气地嘲笑他:“总比嫁给你这只凤好……至于我,嗯,我有霁月了。”
说着他有些害羞地瞄了一眼那只白金二色凰鸟,见她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我跟霁月成了一对,本来就剩下你了,倾妍没办法大概只好这么将就一下,现在有更好的选择,哼,哪怕也是凰鸟呢,那也比你好!”
任冉:“……”
她有些儿不知道这话题怎么突然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这应对还这么……是什么奇怪人士曾在这个世界普及过什么知识吗?
任冉窘窘地偷瞥倾妍,想知道她会怎么应对。
倾妍面无表情道:“……你们想多了。”
当然,凤凰的脸上本来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倾妍道:“我只是喜欢她可以这样不计较付出地对人好而已。”
“你怎么知道她不计较。”
景荣反驳:“她自己都说了,是她自己用不到这山仙花才让给它的。”
这次就连霁月都忍不住了,大家一起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他,那明显就是一句安慰的话,他到底是有多傻才没听出来?
撇去化形这个作用,一朵山仙花中储存的灵力相当可观的好么,渡劫后的恢复全靠它了,谁不是将它当成救命宝贝一般藏着!
景荣……景荣深感理亏,决定换个方向找茬。
他暴躁地问:“我们到底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她从凤凰焰池中出来为止。怎么,你还想中止她的仪式不曾?”
倾妍警告地看向他:“莫说这凤凰焰池是因为她才提升品级的,就算没有这一变化,沐浴凤凰焰也是每一个凤凰幼崽天生就有的权利。”
顿了顿,她又道:“族长和长老们将凤凰圣地托付给我们是要我们好好守护凤凰圣地,而不是让我们肆意妄为,对于幼崽,还有这只幼崽带来的这只凰血雷空,我们只有照顾的权利而没有审判的权利,一切要等族长和长老们回来才能作定论。”
任冉听到这里有点惊讶。
所以,直到现在也只有这么几只尚未完全成年的凤鸟和凰鸟过来,不是因为这件事并不值得更高阶的存在涉入,而是这凤凰圣地此刻只由这四只凤凰一同掌管的吗?
甚至,其实这凤凰圣地根本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了,不然青殊也不会说倾妍只有景荣可以将就这样的话。
凤凰一族本就不算多么繁茂。
还所以……昨天的不欢而散,父亲的匆匆离去并不是对她不管不顾,而是别有要事?
任冉渐渐回忆起来了,昨天父亲出现得其实很突然,并不是像他们一样飞过来的,而是好像从某处直接瞬移到了自己面前的——就像离开时一样突然。
再仔细想想,父亲虽然一身光鲜,但是未尝不带着一丝烟火之色;声音严肃,但未必没带了一丝疲倦。
凤凰一族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昨天又到底是为了什么,父亲那样突然不见?
他是有所感应,特地为她回来的吧?
可自己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气恼他对鸟吗一点儿也不尊重,事实上自己又何曾给他一点儿尊重了?
她原可以用缓和一点的态度跟他好好沟通的,最终却把事情搞砸了。
任冉一时间心思复杂至极,恰在这时听到一声:“冉儿。”
首先入眼的是如白玉般的皮肤和如漆点般的双眸,光洁的额头中心微微一小块菱形凸起,凸起的正中是一道细细的紫色雷电。
再整体纵观是清瘦颀长的身材,优雅柔和的姿态,白发如霜,白衣胜雪,双耳的紫玉耳塞和细薄微润的红唇因此格外的显眼。
她的鸟妈,人形一不朴实,二不英武,竟是一种雌雄莫辩的妖娆。
这时候诡异闯入任冉脑海的不是别的,而是他昔日站在阿白身上,双爪紧紧扣着它的背羽,用长喙啄着它的脑袋,逼它就犯的情景。
任冉微窘,她这是被那句“凰凰相抱何时了”给洗脑了吗?
“鸟妈……”
将那违和的画面甩出了脑海,任冉习惯性地开口唤他,瞬间却觉得有些不对。
对着一只雌雄莫辩的鸟叫妈,这没什么,可对着一个雌雄莫辩的人……他也只是这张脸有些雌雄莫辩罢了,身材还是很爷们的,嗯,至少很平==。
“那什么,要不要给你换个称呼啊?”
任冉尴尬地问道。
“鸟妈不好吗?”
鸟妈双眉微蹙,不解地问道。
“……没有哪儿不好。”
任冉放弃了,连鸟妈自己都没纠结,她在这纠结个什么劲!
“我还有一会儿就好。”
任冉对鸟妈解释说,微微地她又有些迟疑:“一会儿我们可能还不能直接就走,凤凰一族好像出了什么事了,我想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嗯。”
鸟妈点头,就在火焰中盘腿坐下,闭目养神,时不时又睁开眼看她一眼,一如他尚未化形之前一般。
那时候他们在小院中,鸟妈常常这样陪着她跟任歌修炼的。
任冉的心暖了暖,渐渐定了下来,凤凰一族的事不是刚刚发生的,父亲是远超过她的无上存在,她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其实现在也是闲着,凤凰焰对于身体的炼化是自发的,根本不需要她去控制什么,想了想,任冉干脆抬起了头来,对着天上正默默等待着她的两凰两凤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
两凰两凤有志一同地沉默了一下,青殊讷讷道:“她这是在跟我们说话?”
景荣的表情就比较尴尬了:“难道她听得懂我们说话?”
倾妍淡淡道:“她也是凤凰,虽然化形早了点……为什么就听不懂我们说话了!”
“是哦!”
青殊恍然大悟,突然他反应过来了什么,古怪地看向倾妍:“倾妍,那你刚才的告白不是被她听见了。”
倾妍冷静地反驳:“我那是欣赏,不是告白。”
但任冉分明地看到,她的脸颊微微红润了一点——不要问她是怎么看出一只凤凰脸红的,反正她就是看出来了。
所以其实她也不知道她能听得懂他们说话的吧,刚刚的淡定都是装的装的啊!
当然告白也是莫须有的,否则她大概早就羞的飞走了。
这其实就是一群口无遮拦、涉世未深的大孩子,虽然他们一个个年纪比她大了不知道多少,但其实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吧,而不像自己一样,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做起了家长,两眼一抹黑在这修仙世界跌跌撞撞。
但自己也因此有了无比珍贵的收获,比如任歌,比如鸟妈。
这时候他们已经讨论到任冉是不是听了倾妍的告白觉得很心动,考虑了半天决定回应一下了。
任冉觉得……再任由这个话题这么自由发展下去,没准自己会被他们打包同这个倾妍凰鸟一起送入洞房,而后估计还有景荣抢亲这么狗血的事,所以她果断地抢回了话语权,再次开口:“那什么,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倾妍,倾妍……”
青殊激动地推了推倾妍。
倾妍故作沉静道:“你问吧。”
任冉不客气道:“凤凰一族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族长和长老们都哪儿去了?”
青殊:“……”
景荣:“……”
霁月:“……”
倾妍:“……”
大家都很失望,霁月含蓄地咳嗽了一声,小声鉴定说:“这是一只忧国忧民的幼崽。”
任冉:“……”
“族长和长老们都去阻止域外天魔去了。”
最后还是倾妍回答了她的话,在这个小群体里,她是最靠谱最沉稳的存在了。
任冉听了却是心一沉,她试探地问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倾妍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说:“快二十年了吧,当时场面很大,凤凰圣界突然裂开好大一个空间裂隙,域外天魔纷纷降临,族长和长老们都迎了上去,连将要生产的族后都参战了。后来域外天魔们终于被赶了出去,空间裂隙也被修补好了,但自那时起族长和长老们就一直没有回来了,族后倒是回来了一次,她当时伤得很重,还很伤心,但很快也就离开了,好像只是回来拿了个什么东西。”
孕期受伤的族后,伤心的母凰,凤凰泪,无主的凰灵之地。
任冉觉得自己好像把什么连起来了,心不由有些涩涩的。
还有空间裂隙,多么熟悉的存在,自她诞生以来,从小世界到东天界,再到广林界,哪一界也没逃过空间裂隙的出现不是吗?
难道空间裂隙意味着的不仅是世界的连接,还有趁机进入的域外天魔?
霁月突然道:“要是族后的幼崽能顺利生产的话,差不多就你这么大吧。”
“她是叫文鸾吗?”
任冉低低地问。
“咦,你怎么知道。”
青殊好奇地插嘴,随后意识到什么,赶紧地闭上了嘴。
她自然是知道的,她母亲文鸾,她父亲离朱,今天她刚刚知道的,也就是今天她确切地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了。
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任冉觉得不应该,她们明明没见过面,她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出生的,可是她还是觉得很悲伤,相当的悲伤。
鸟妈静静地握住了她的双手:“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她原本可以自己活下去的,可是她把所有的能量都给了你,让你得以出生,临溃散前,她还请求我一定照顾好你,特别是那朵山仙花,哪怕你出生时有什么残缺,也一定不能让你在渡劫之前吃下……那是她用最后的血肉孕养出来的。”
“鸟妈——”
任冉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鸟妈低头用嘴唇挨了挨她的头发,而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并不是鸟的形状,抬手顺了顺她的长发:“她把她所能给你的东西都给你了,她一定希望你平安快乐,所以你完全不必这么伤心,她一直与你同在。”
“这是说,文鸾已经不在了?。”
浑厚的男音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只是这一次显得暗哑、低沉了很多。
不知何时那只彩凤,也就是她的父亲离朱去而复返了。
“族长。”
倾妍等四个老老实实行礼。
离朱微微点头,并不看他们,他死死盯着鸟妈的眼睛,继续追问:“你的意思是,她的母亲,文鸾已经死了?”
“是。”
鸟妈不卑不亢道。
离朱的眼睛眨了眨,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看了看任冉,微有不满:“怎的还没结束。”
任冉抬起头来,默默拭去脸上的泪痕,不知该用何种表情何种态度面对他,一个听闻自己妻子已经死去的人,瞬间就可以把话题岔到这里来,她究竟该怎么理解?
是他太忙,争分夺秒?
还是他悲伤之至,实在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她实在不愿意去想他其实根本不在乎,也不愿意去想为何一个凤凰一族的族长这么强悍的存在在身旁时自己的母亲还会重伤不治。
也许他有着她所不知道的伟大职责和伟大付出。
出于对自己之前那种尖锐的反省,她也没有再针锋相对地对他说什么,只是平静地问:“您有什么急事吗?”
“自然有的。”
离朱不耐地看了看眼前的凤凰焰,咕哝:“能坚持这么久,也算好事,但是……”
他不再言语,果断地抬起自己劲痩的钢爪将任冉抓我到了自己的爪中。
鸟妈蹙了蹙眉,看到随任冉被抓起的还有一个橙亮得结界,这才没动。
那个结界他之前呆过,是凤凰真界,可以妥善地保护好任冉。
这却不是任冉自己的凤凰真界,而是离朱的,更大,更亮。
与之前那个凤凰真界类似的是,这个凤凰真界之中也充满了凤凰焰,但更凝练,也更爆裂,这才是真正的炼狱火海,鸟妈有些担心地看向任冉,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离朱的意图他大约有些猜到了,这是要让任冉加快沐浴的进程,可鸟妈没猜到的是,下一个瞬间,任冉连同那个凤凰真界突然就在他的面前消失了。
鸟妈霍然瞪大了双眼,暴怒无比:“你把我的女儿藏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