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轮椅上，她推着他，在山野间漫步。
“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块令牌，郭陨郭大侠给的，能让几十年的山参瞬间变成百年老参。”
“他说原材料是祁国产的，等你恢复了，陪我去祁国好不好？”
说到这里，柳墨涵有了反应，“如果我不能恢复呢？”声音冷冷的。
“我说的是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能走路就行，不想走也没关系，我……我们有马车。”
他不喜欢被人抱，说背他肯定也不喜欢听，关玄月及时改了口。
柳墨涵冷哼一声，没说话。
关玄月推着他往回走，“回去上药。”
他身上的伤新旧交加，有鞭伤，有划伤，也有深浅不一的圆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总之，看着就很痛。
关玄月替他消毒和擦药，化脓的部分，还要用小刀刮去腐肉。
她问他要不要吃止痛药，他说不痛，三句话离不开放他回去，关玄月忽然点头答应了，“送你回去也行，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回心转意。”
柳墨涵不说话了，闭上眼睛不理她。
关玄月也不管他如何无声抗议，只要他肯吃东西，肯睡觉，肯擦药。
夜里他瞪着天花板，不肯闭上眼睛，仿佛看穿了关玄月的心声，于是她也不勉强，打算给他讲睡前故事。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到了下山历劫的日子，我化身成人。”
“变成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在凡间，我不能使用法术，否则历劫失败，要重新修炼一千年。”
“我刚下山，没有衣服穿，没有食物吃，当然了，我也没有羞耻感，路上被男人盯着看，才发现人家是有衣服穿的，于是我打晕了一个男人，拿走了他的衣服。”
“路上碰到好心人，说送我一程，我两只脚走路很不习惯，早就走酸了，不谙世事的小狐狸，上了别人的马车，被卖到山沟沟里，一年生一胎，三年抱俩。”
说到这里，柳墨涵转过头，看向她，眼里的情绪很复杂。
关玄月继续说：“咱们娘仨都是女的，夫君说全是赔钱货，不是打我就是踹我，饭也吃不饱，还得上山打猪草。我只盼着，有朝一日被他打死，我就算是完成了这悲惨的一生。”
“可是，”她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他说等我女儿长大了，要卖给隔壁村的王麻子，他家有两个小子，正好卖他两个媳妇。”
“我看了一眼两个女娃，我忍，直到我忍无可忍，一把拧断了男人的头颅，历劫失败后，我哭了，我的两个女儿，她们还没走出大山呐！你说怎么办？”
柳墨涵坐起身，把她带入怀中，关玄月忍着笑，拍拍他的后背，“故事嘛，只有用第一人称，才有代入感。”
柳墨涵动作一僵，躺下，转身，不理她。
关玄月说了一句“晚安”，继续睡沙发，守着他。
在她看不见的黑暗中，男人流下一滴泪。
第二天早上，关玄月蒸了许多广式早点，还煮了茶，“早茶时刻，来来来，一起吃。”
她扶他坐下，问：“铁观音，普洱，还是红茶？”
柳墨涵抿嘴，拿起一个叉烧包，吃了起来。
关玄月替他倒了一杯普洱，“这个不伤胃。”
她也吃了一个叉烧包，又指着干蒸说：“试试这个，全肉的烧卖，比糯米烧卖还好吃。”
柳墨涵吃了一个干蒸，又吃了一个牛肉球，一个香茜猪肉饺，一个流沙包，一块马拉糕。
她心里有点难受，他是饿了多久？这么钟爱主食类？
柳墨涵喝了一口茶，本想停筷，见她低头不语，又夹起一个腐皮卷，发现很美味！
关玄月很高兴，他吃到新品种了，于是又开始介绍起来，“那个，蒸排骨下面有香芋，还有凤爪，还有虾饺，你都尝尝看。”
“吃不下了。”他放下筷子，喝着茶，“你平时都这么浪费么？”
关玄月一愣，“以前人多，还有狗，习惯了。”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最熟悉的陌生人，两人都有点愕然。
柳墨涵沉默片刻，茶叶不喝了。
关玄月问了一句：“想什么呢？”
然后暗骂自己嘴贱。
柳墨涵果然“不负众望”，说他想回去。
关玄月“哦”了一声，就当他想回家，洗碗去了，生闷气，打算手洗！
柳墨涵被她投喂了几日，日日洗灵泉水，喝灵泉水，身上有了力气，但还是伤痕累累，不忍直视。
关玄月暗自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直到钱嘉乐带人闯进来。
她才闪身，带着柳墨涵出来迎接。
路达也冲进来，看着凭空出现的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一次，他还以为是障眼法，这一次，他是真的相信关玄月是神仙了。
“要放我们走，还是两败俱伤？”
关玄月问路达，路达五体投地，哦，他没有双腿，只能趴在地上行礼，“求仙女赐我等灵泉水。”
“送我们出去。”
关玄月还是这句，路达只好同意。
一行人上了船，关玄月转过身，不去看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他们已经赢了，却还是不知足。
“他怎么样？”
钱嘉乐看了一眼轮椅上的柳墨涵，低声问关玄月。
“身上全是伤，船上有大夫吗？”
关玄月没有言谢，只对钱嘉乐投以感激的眼神。一个“谢”字，算不得什么。
钱嘉乐点头，安排人替他检查。
关玄月又问：“这次可有人员伤亡？”
钱嘉乐摇头，让她不必放在心上，又问：“鸟儿能飞了吗？”
关玄月笑了，放出“笼”中大鸟，惊呆了钱嘉乐。
“这是鵰？”
“神雕侠侣那个吗？个头挺像。”
关玄月拍拍鸟儿，鸟儿扑腾翅膀，它还不会飞。
“下次把它带到悬崖上，丢下去，兴许就能飞了。”
钱嘉乐提议，关玄月笑出声。
“不必，该飞的时候会飞的，飞不了，跑起来也不是一般的快。”
关玄月很喜欢这只“大鵰”。
“好家伙！”钱嘉乐也爱不释手。
鸟儿出生时见过他，一点也不认生，其他人就不行，走近一点都要惹怒它。
“别靠太近，会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