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夕阳斜照,血橙色的光普照郊野。
景昀脸色有些苍白,从怀中掏出药来,吃下一颗。
他晃了晃瓶子,低头再看时,瓶子里面,只剩下十颗药了。
“母亲给了足量的药,每天一颗,够吃半年了。结果今天就吃了好多,现在只剩下十天的量了。在这么吃,可能十天都不够。”
说完,他将头往后仰,抵在了墙边。
茂密的草丛在他脸上投下阴影,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一轮西沉的红日。
他缓缓闭上眼,平复这呼吸时,白狸忽然跳到了他的身上,轻轻地蹭了蹭他。
“喵呜~”
景昀睁开眼,看着它笑了笑。
他记得母亲说过,猫猫很敏锐,是能感知主人情绪的,会根据主人的情绪,来靠近或者远离。
景昀顺了顺它的毛,缓缓一笑:“别着急,现在天还没有黑,这个位置是死角,比较偏,不会有人发现我们。而且我为了保险,还易容了。嬴棣哥哥十有八九,就是在这里了吧?”
“等晚一点,我就翻墙进去,别的不行,我翻墙跟逃跑是最厉害的。”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景昀现在全然清楚了为什么朱厌跟白狸会带着他往霍临烨所在的方向去了。
应当是霍临烨接触过嬴棣哥哥,所以身上沾了他的气息。
至于更深的原因还有两只兽为什么会知道他不是嬴棣,他现在想不到,只等着等会儿见到嬴棣,问问他。
与此同时,宅院内。
嬴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帐幔。
根据那些人送吃的,他大抵是能知道这是被抓来的第几天。
“好了,你只要别乱动,就不会有事了。”
耳边传来女子温柔的声音,嬴棣恍惚间想起景昀的母亲。
若他们是双生子,那父王一定是他们的父亲,那锦弗公主……就不太好说了。
可是,锦弗公主也是那么温柔,他很喜欢。
“你叫阿南?”嬴棣等着霍临烨来,只希望他这一次又一次的折腾,霍临烨一遍又一遍的过来,能让朱厌发现异常。
整理药箱的女子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方才转过头看向了他:“嗯。”
“全名是什么?”嬴棣缓缓坐起身,笑看着她:“总不会有人姓‘阿’吧?”
看她只是笑笑不说话,嬴棣的笑意逐渐退出眼底:“一般临时取假名字,其实也就等于说谎了,这种时候,聪明人会编造得远一点,假名字跟自己半点不沾边。普通人,心里没鬼也没有目的的,会随便捡起自己姓名之中的一个字来随便称呼。笨的,因为慌张,开后编的第一个可能是自己姓。你是第二种。”
这么笃定的审判,让女子挑眉,朝着他看了过去。
嬴棣看着他这种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的目光,缓缓落到了“阿南”的药箱里:“你的医治方式已经尽可能的普通大众了,可是我从这几日对你的观察之中,还是看出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女子磊落得很。
嬴棣一双眼睛满是窥探:“我从小是吃药长大的,见过的大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别人可能觉得你就是一般游医,但你的医术,有些偏向于西疆巫族巫医的手段,其中还混着很厉害的针灸术。这种针灸术,我目前只在大周某两位大夫那里见过。”
这话,让“阿南”的眉头拧紧。
这些微末的表情,叫嬴棣感慨眼前人真是没心机没城府,或者,是心中无鬼,不怕被识破。m
可是不怕被识破的人,又如何要伪装?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
这大周,肯定是有她不想见的人,或者,她怕在路上,遇见不想见的人。
“‘阿南’……”嬴棣面色淡然下去:“巫族,南,我记得。我且随意猜猜,西疆巫族能跟南字搭边的,只有……”
“小公子!”
阿南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不过五岁的孩童,阿南居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才五岁,就有这种洞察力,要么是天生的神童,要么父母都不是一般人,且将他刻意带在身边日夜栽培。
她这几年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大户人家,三岁就开始启蒙,八岁就能中秀才。
那些人,她会赞叹一句“神童且用功”,而眼前这位……
“小公子知不知道,话太多,会让人不喜。”阿南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嬴棣也是识趣儿的,这会儿只笑了笑:“阿南说什么呢,我不过只是随便说说,想着,若是我出去,阿南姐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也能报答你。”
他看着眼前女子的反应,就知道猜对了。
如果再过两天,外面还没有一点动静,他就要在这个“阿南”的身上下工夫。
他一定要知道,他同景昀,到底是不是双生子。
阿南没了最初的好脸色,只笑了笑:“小公子好好养着吧。”
她才说完,门就被人打开。
霍临烨携了一身风霜进来,带起一阵风,叫桌子上的蜡烛都摇摇摆摆。
他看见在床上坐着的嬴棣,完全没什么大问题,免不得皱眉质问:“装病?”
“冤枉,是阿南姐姐医术好,否则我早就喘不过气死掉了。”嬴棣叹息了一声,眼中还夹杂了几分幸运。
阿南的眼睛被布条遮挡,听嬴棣为自己说话,这样也免得叫对方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到时候结果了她,于是就坡下驴:“是,小公子的确才好起来。”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也不知为何,霍临烨也生不起气来了。
想着锦弗,他便想着多给这个孩子点补偿,算是锦弗为他做事的报酬。
嬴棣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刚要张口,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等他们意识到不妥,烈风就冲了进来:“不好了,后院的下人不小心将厨房点了,今日风大,火势忽然变猛!”
水火无情,霍临烨听见这种消息,立即起身:“留下人在这里保护他,带本王过去。”
嬴棣眉心一跳,从床上跳下去,从窗外,便看见院墙上一个白色的虚影一闪而过。
他的眼底一亮,离开的机会来了!
“啪”!
嬴棣手中的蜡烛,在奴仆还没有进来之前,落在了床上。
盛夏之际,天干物燥,火势瞬起,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