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那么长远了,倒是现在。”甄寻握住英儿的手腕,感受着她的脉搏,”你的身子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
”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这个冬天--”
甄寻知道英儿这般嘴硬不过为了让她庇佑自己心心念念的盘龙城,便无奈地坐了下来,听英儿讲述这三年来盘龙城的变故。
“这三年,盘龙城对老人的赡养机制完善了很多,年轻力壮的人少了后顾之忧后,想着外出闯荡的人也更多了,城中的匠人离开的有三成,以往取暖用的炉子跟炭火也贵了不少,所以夏天的时候我已经命人低价买了一大批木棉,供城民过冬是可以,只是怎么也比不上皮衣保暖。”
看来年轻人想要外出闯荡的心是一直都存在的,盘龙城封闭了那么久,若不是城内还有许多身弱的老人,恐怕外出的年轻人会更多,那些老人,勤勤恳恳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落得满身病痛,赤凤离开后,盘龙城的环境是恢复了,可那些老人们丢失的健康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甄寻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很理解英儿,英儿和成王一起长大,不可能对处于困境中的成王束手旁观。
而宫殿的另一间屋子也是灯火通明,一只白鸽停在窗前。
一个黑衣人从屋顶跃下,落在窗前的树枝上,身姿轻灵,连鸽子都未察觉。他伸手抓住鸽子,解下鸽子腿上的竹筒,呈给身边的成王:“殿下,护国公的密函到了。”
黑衣人撤下面巾,正是白日一把山羊胡子的许岷生,只是他现在嘴唇上干干净净,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柔弱书生,“我已经确认过了,如今太家的人还没有离开洛城,也做好了参加上元节宫宴的准备了。”
成王看了打开密函看了一眼,随即又把密函递给许岷生,
许岷生并没有接过密函,只是无奈地向成王展示自己弄脏了的手。
“护国公已经掌握了太家和许家勾结的证据。”成王总结了密函的内容。
“不是说过了,下次不要再走窗户。”成王摇了摇头,自己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你们父子俩如今还如此生分?”
“他当初可是带着娇妻一声不吭就走了,那时候怎么没想着我这个亲生儿子?”
“岷生,君子不要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看寡人,明知道晚上要面对太家人的追责,等会还要特意去惹怒王后。”
“殿下,您倒是君子,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的君子。新婚还辜负新娘子?眼下又想拿那美人城主当挡箭牌,可当心把两边都给得罪了。”许岷生拿起一颗山奈,在手里把玩着,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用力嗅了嗅,疑惑道:“这冬天怎么会有如此新鲜的山奈?”
许岷生一顿叽叽喳喳的,吵得成王头疼,“寡人是为什么娶太妮的,你不清楚吗?“
“知道知道,身不由己嘛。那美人城主那边怎么讲?殿下想拿人家当挡箭牌,也不怕寒了人家的心?”
成王夺过那被许岷生咬了一口的颗山奈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许岷生是护国公亲自带大的,人品秉性自然是信得过的,就是嘴贫了点,成王看着许岷生,不禁又想起之前和公子高商讨国事的情形,公子高似乎永远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说话慢条斯理,一语中的。
只可惜公子高当时不顾他的劝阻,执意随奏公外出勘测,一去两年有余。成王虽然相信公子高不会在这短短的两年多的时间里转向投靠奏公,但为了安抚站在自己阵营的臣子,也不得不对公子高表面疏离。
其实许岷生说得没错,皮货税率的事情成王大可不必如此上心,可他这么长时间厚待盘龙城也不全是看在英儿的情面上,他更想要的是一个打压太氏的机会。
太氏出王后,大奏人人皆知,然而到了太妮这一代,唯有她一个的嫡女,太妮的父亲为国捐躯了之后,年幼的太妮也被武王破例封为王姬,接进王宫中,被当作未来王后培养。
之后太氏一族便将精力从后宫转移到了商贸上,竟成了奏公在朝堂之外的一个有力支持。成王虽然并不喜欢太妮,但迫于朝中老臣的压力,还是和太妮举行了大婚。
“殿下,我知道你心急,可你也能急于一时,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太氏的水还是深得很呐。“
“天冷了,再深的水也要冻上了。“
过了几日,便到了上元节,奏朝还未兴起灯会,但祭祀的场面也比平时更加隆重,除了准备美酒佳肴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还要行乡饮酒礼和射礼。
宫宴开始之前,成王早早地便在花园守着,“偶遇”了赏梅的王后。
两人并排走着,太妮的身子也不知不觉中往成王的方向靠近……
“王后冷吗?”
“不……冷。”王后太妮很是享受和成王单独相处的时光,尽管已经冻得手脚冰凉,但还是嘴硬否认了,生怕自己说出一个“冷”字,成王便让她回宫呆着。
成王握着太妮的手,“手怎么这么冰?“
太妮受宠若惊,还未从成王这一前所未有的亲昵举动中缓过神来,便听见成王叹了一口气,伤感地说,
“你我虽身为天子王后,也不过是肉体凡夫,更何况是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
太妮追问道:“殿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妾身虽是一介妇孺,身单力薄,但族中长辈尚在……“
“我听闻太氏做皮货麻布生意已久,正巧盘龙城近年也产出了大量的……”
太妮连忙将手缩了回去,“原来殿下是打的这个主意,只是殿下也知道,我自幼长在宫中,族中大小事务都未曾过问。”
许岷生,你出的什么歪点子?成王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但还是耐着性子走到王后面前,“阿姊,你嫁给了我,便也不是外人,我直接跟你说了吧,不关英儿的事,那盘龙城,是寡人执意要护着的!”
“既是和她无关,殿下又何必特意强调?殿下你是否已经忘了?你是整个大奏的王,并不是它一个小小盘龙城的城主!你如此目光短浅,拘泥于儿女情长,怎么对得起先王托付于你的江山!”
“够了!寡人不想听你多说。这宫宴你也不必去了,你便留在寝宫好好反省。”成王一个扬手,打翻了一旁侍女手中滚烫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