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步说话。”
汀度听到康回的话,皱眉捻出结界,“有什么话是连你的同伴都不能听的?”
“女神可知外面那个平平无奇的女子是谁?”康回微笑着说。
“你们华夏的神仙我倒是认识得不多,父神只跟我讲过天曹司危府几位上神,风神雨师水伯又各有各的交接。莫非那位小仙身份不简单?”
康回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你既听公陶神说过天曹司危府,那肯定知道司危府的主管清源妙道真君和他那个外甥劈山救母的故事吧?”
“那是当然。”
清源妙道真君说的就是二郎神杨戬,汀度推测那位仙子也许是真君派来的?可汀度还没说出口求证,就被康回一个嘘声拦住。
“这结界只有你我二人,河神但说无妨。”
“在背后揣测真君实在不该,更何况,这种事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有价值吗?就连真君也没有直接和那小仙明说。我看女神你和我一样,也是个性情中人,若是明说了,在他人面前也假扮不好一个虚与委蛇的模样来。”
汀度想起以前看过的华夏电视剧《宝莲灯》里的剧情,面露喜色,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空口无凭,我怎知河神不是在诓我?沧浯江沿岸的藕仙菱仙都跟我说过了,你们河伯水神之类的,最会哄人了。”
“女神此言差矣。对美的追求是刻在所有生物的灵魂里的。就像虽然是第一次见你,却心生欢喜。”康回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折起的纸条,放在汀度眼前,“真君的密令一向都是阅后即焚的,这次偏偏是个意外,但我也曾向真君承诺,不会让旁人看到一眼,你紧着这半眼看看,这私印用的龙泉印泥和李墨虽然能买到,真君的字迹旁人也是不敢模仿的。”
看见汀度点头,康回收好所谓的“密令”,又补充:“女神若是没见过真君的笔迹,那可知天曹司危府专用的狴犴兽纹?”
“自然知道。”越国人自诩为“龙子仙孙”,向来对这类消息格外上心。
“女神有机会可以确认一下那小女仙刀柄上面的狴犴兽纹。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事小仙怎么会拥有真君珍藏的肃威刀?”
留下陷入沉默的汀度,康回破掉结界负手而出,不禁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起来:当初他瞧见快递单上有真君的私印,便悄悄藏了起来,没料想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场,甄寻身上确实有些古怪,但汀度自己怎么想的又不是他康回能决定的。
不过……康回转念想起若汀度说起的藕仙菱仙,他还真快忘了这些水生精灵仙子,一个冰肌玉骨、清冷脱俗,一个粉面含春,娇羞可爱,还有那些个好久不见的芡芡、茭茭和小慈姑……
汀度女神叫来胖和尚,耳语嘱咐了一番后,说几人道:“你们说的情况我已记下,明日便会联系我越国的风师雨伯来此商议,只是我南部不侧重商业,还请诸位将就在我名下的寺院先行休息,我让瓠能带你们前去。”
让几人舍近求远去寺院并不是汀度的刻意刁难,在“寺”里面修行的出家人在寺院里面居住、研修佛经、传诵佛法,而“庙”里面一般只供奉神龛神像、遗物或牌位,是没有人在庙里居住和修行的。
汀度虽然在大是大非上面没什么主见,在一些细节上面却十分讲究,越国的习俗虽然与华夏相似,但是还是有细微差别,几人也不再深究,悉数听从主人家的安排。
刚走出庙门,甄寻就叫出藕粉圆子解答疑惑,智能小助手换上了充值买来的杏黄色旗袍给甄寻讲起了知识。
“莫非二位也喜欢我们越国的奥黛?”胖和尚瓠能抻着短脖子问道。
“这是我们华夏的旗袍!”甄寻和巴绯异口同声地纠正道。
瓠能自讨没趣,只是讪讪地笑着,支吾着说:“这个,那啥,路上还会经过一处我们越国茴族服饰店,里面的衣服都是本地茴族妇女手工制作的,二位要是有兴趣,我带二位逛逛?”
接着瓠能又跟割了肉一样,忍者心疼咬牙说:“汀度女神说了,巴绯女神在越国丢了手袋,诸位在越国的所有花销皆由我们承担,几位换上我们越国服饰,也不会显得过于引人注目。”
一套传统的茴族服装包括头巾、上衣和裙子,降温的时候还会加上绑腿。茴族人喜爱用银饰做点缀,头巾是一条精美的绣巾围成,下端缀着满满一圈流苏,斜左角开襟的上衣系着布艺盘扣,衣袖、衣领、衣摆不仅都绣着花纹。衣服的领口、下摆和腰间等位置的串珠流苏和银饰更是必不可少的。
茴族人以红、黑二色为尊,这家店里虽然红、黑二色的衣服占了大多数,但也有不少其他颜色的创新款。
瓠能说的茴族服饰店的店面并不大,但好在生意红火,墙上挂着满满当当的衣裙,一旁的柜子上还有琳琅满目的银质和串珠配饰。
等着巴绯换衣服的甄寻无所事事,透过门帘的缝隙,她看到里间有个娇小身影: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低着头,面前的圆簸箕里面是无数盈盈润润的小米珠,少女正对着一盏旧台灯认真地穿着珠子。许是感到了别人的目光,少女抬起头,手中的一把小米珠却不小心滚落下来,滴滴答答弹向四处。
甄寻好心地帮少女捡起米珠,递了过去,少女嘟起了嘴,“当没看见的话,我还能少穿点。”
呃,那不好意思,打扰你摸鱼了。
巴绯穿着一套红黑相间的衣裙端正坐着,几近透明的耳垂上是一只灵动的蜻蜓耳坠,茴族大妈正热心地为巴绯梳着头发,将一股红丝线编进辫子里。
巴绯上半身因为做发型的缘故岿然不动,抬手将一套白色衣裙递给甄寻。
这套改良的茴族衣裙是白底蓝纹刺绣,小银珠子的流苏将甄寻衬得活泼了几分。
“姑娘几岁了?看着和我家阿音一般大,只是我家姑娘皮得很,我罚她在里屋串珠子定定心性,她也很喜欢华夏呢,自己对着网课学了不少华夏语……”老板娘显得很活络。
瓠能砍了半天价才不情不愿地付了款,众人跟在他后面,经过一处田埂的时候却看到了突发事件。
一个穿着当地服饰的男子正在强行将一个呜咽着的穿茴族短裙的姑娘捆起来。小姑娘不过是十五六岁年纪,头发凌乱,脸庞肿胀,还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迹,身上衣服的流苏珠子也被扯得七零八落,鞋子也丢了一只。
甄寻掏出肃威,刚想出手却被康回拦住,两人听到被甩在后面的瓠能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抢亲啦!他们是抢亲。”
听到这话,康回才松开手,甄寻手中的肃威并未出鞘,棍棒似的抽打在那名男子上臂和四肢。甄寻的力道看似不大,却是专挑着男子身上的麻筋和穴位,顷刻之间,刚刚还在恃强行凶的男子已经浑身酸软蜷缩在地上,像一只晒干的虾米。
在一旁围观的人们见状却又围了上来,嘻嘻哈哈着将手伸向巴绯和甄寻。
甄寻耳朵上只剩了一只应声虫,她听着围上来的男人们的污言秽语,手中的肃威也不再留情,虽不至于伤及性命,但是都照“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标准”。
压制中的康回奋力护着巴绯,一个不留神,就被钻了空子,等他回过神来巴绯就已经痛呼出声看到康回牵挂的眼神随即又咬紧牙关。
“放开他们—”是阿音,她一边跑,一边喊:“误会!误会—”制止住众人的阿音狠狠地瞪了一眼看热闹的瓠能,“他们几个人是外地人,不懂我们这边的抢亲的风俗倒也正常,你还不知道吗?“
阿音解释:“我们这边男女订亲,就要男方带着兄弟来抢亲,女方装作不愿意的样子,把女生抢到手过几天就可以去女方父母家提亲了。”
众人附和着点头,瓠能跟着哼哼唧唧地说道:“我就说了是抢亲了,你们不问问就动手。“
“真的吗?“甄寻掏出干净的手帕,擦着刚刚挣扎的姑娘脸上的血迹,她一侧的耳环被生生拽下,血肉模糊的耳垂上刚刚凝固的血痂也在挣扎中拽掉。
那个女子听不懂华夏话,也从阿音的口中听明白了一些,她点点头,眼泪紧跟着扑簌簌流下。
“我阿妈说,瓠能那么小气,一向砍价都是从脚底砍的,这次那么爽快,一定有猫腻,她让我跟着看看。她跟那个姑娘聊天的时候知道,你们是好人,让我给你们带个这个。”阿音向他们解释道,从一旁的小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治外伤的,那位姐姐换下的衣服上面有血迹,我阿妈看到了,姐姐把那些衣服都买了。”
巴绯接过药瓶,耳朵上的应声虫在试耳钩的时候落在服装店了,只得先有甄寻翻译,明白阿音的话后,她弯下身子说道:“那些衣服我也是真的很喜欢,替我向你阿妈道谢。”
“真的吗?“路上的时候,甄寻也小声问过阿音,她不相信那个少女是出于自愿,明明看到甄寻将那名男子打倒在地的时候,少女的眼里全是不甘。
“真的,小桑,阿爸用她换了,三百坛米酒,小桑知道的。”阿音垂着头:“这里是越国,和你们华夏,不一样。”
阿音的华夏语并不算熟练,说的断断续续,让甄寻想起那个叫小桑的女孩断断续续的呜咽。
“阿音,你以后也会被抢亲吗?”甄寻看向阿音问道。
“不--知道。“
不是不会,是不知道。
「情人节最后一小时了,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