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园,你没告诉伦子贵介也在这里吗?”藤原枫觉察到了这一点。
“告诉她她绝对不会来的。”
“可是……”
“她难道要躲我们,躲贵介一辈子?”羽度秀园的情绪忽得激动起来,“况且站在伦子她的角度想,当时她也没做错什么,不是吗?”
松风雅月平静道:“所以呢,你是打算这次让他们把话说开?”
“还把伦子丈夫也带了过来?”
“这个可不是我谋划的,纯属巧合。你们也瞧见了他俩那缠绵恩爱的样子了。那是分也分不开啊。”
羽度秀园都快无语了:“伦子满心满眼都是他。我也真是服了,那么大的人了单独在家她还不放心。”
随即却又笑道:“不过确实是很容易让人喜欢,难怪伦子如此在意。”
芩越霖点头:“的确是一位很奇妙的人。”
“诶,小芩也喜欢他啊。”藤原枫嘻嘻笑道。
这句话换来的只是芩越霖的一个冷眼,吓得她不敢再放肆了。
小芩发起脾气来也很凶的,躲远点,躲远点。
“非要说的话就是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的这种感觉吧。”
在常人眼中,松风雅月是一位个性谦和有礼的翩翩君子。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防备心很重,警觉性极高,并不会轻易对他人产生好感。
更多的时候,他总是在冷眼旁观,尽量让自己置身事外而不是深陷局中。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见越前南次郎时,就觉得像是遇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谜题。
看似很容易就能看透,细想想又不太对,还是看不太懂。
唯一了解的不过就是他让人无法讨厌这一点了。
可是,这合理吗?很不合理。
藤原枫恍然大悟道:“好像是这样诶。”
“不过等等,这个说法有漏洞哦。”
“什么?”
“如果他真的让人无法讨厌的话,那贵介为什么会生他的气呢?”
“贵介他是例外啦,例外。”
贵介那家伙根本就不能算正常人。
况且无论是谁,被陌生人“突然袭击”都会感到莫名其妙的吧。
伦子没有说完的话他们也懂。
或许贵介并不是不喜欢越前南次郎这个人,而是他作为伦子丈夫的身份。
有个词叫什么的,“膈应”,差不多就是这种意思。
芩越霖本是安静地深思着,忽然想到了一点:“你们说,贵介他会不会以为南次郎先生是伦子她故意带过来的?”
额……这个可能性他们没想到诶。
羽度秀园苦笑道:“就算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贵介想不到这一点是万幸,他想到了偏偏还不能和他解释。
不解释还好,解释了不就透露着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吗?
“我去厨房看看晚餐准备得怎么样了。”羽度秀园找了个借口“溜走”。
这个问题,她给出的答案是:封印。直白些说就是不管了。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不由得摇摇头。
再简单的事情涉及到感情也会变得复杂许多。
更何况对于伦子和贵介两人,他们也不好插手太多。
另一边在佣人的指引下,伦子带着越前南次郎来到一间客房。
整个过程女佣面色平静而不失恭敬温和,态度端正,有礼有节。
如果越前南次郎还清醒着的话,肯定要和伦子夸赞不愧是所谓贵族之家了。
伦子将他扶到床上,又让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
他很乖,听任着安排,像极了小女孩手中可爱的娃娃。
眼睛慢慢地睁开又闭上,困得不行了:“伦子……”
“南次郎,睡吧。”
听到伦子的声音,他安心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竹内伦子则是静静地坐在床边。
过了一会儿,她打算去找秀园。
手握上门把时,她回过头,见他依然睡得安稳,唇角绽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小心地关上门,屋内便成了一片黯淡,一丝光明也无。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变得极度依赖对方。
既喜欢他开心时的生动眉眼,也爱他熟睡时的静谧面容。
在过往的岁月中,她拥有过命运无数次的慷慨给予,也经历过几乎与之同等代价的无情掠夺。
竹内伦子知道这些都是人生中必须要经历的,所以一直默默承受不发一言。
也许她长久以来平凡安谧的生活让注视着她的神明感到乏味了,所以在一个寻常的日子,让她失去了她这一生当中最重要的宝物……
他现在被命运带去了哪儿呢……
即使南次郎他还在我身边,即使一切看似岁月静好,即使我很幸福……
内心无法抑制的悲伤,几乎每夜都不断重现而光彩迷离的梦境(包含着远去之人的呼喊和执念),还有他的脸……
她茫然地靠着门,喃喃道:“之后,我会忘了你吗?”
完完全全的,不留痕迹的遗忘。(这样或许对大家都好。)
你不能怪我啊,因为是你离开了我。
永远地,并且还残酷无情地告诉我,你再也回不来的事实。
“南次郎……”
终于还是忍不住,她想哭一哭。
可转念一想,这还是在秀园家里,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解释。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肆意张扬的少女了,即使生活并未苛求于她,年少的棱角或多或少还是被时间消磨掉了。
唉,连哭泣都要经过瞻前顾后地思考,她也真是越来越敬佩自己的忍耐力。
要是从前预知到自己会活成如今这般,她肯定会不假思索地直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或骂自己“没出息”骂个不停。
谁当初心中不是藏着一个天不怕地不怕铁骨铮铮的汉子,然而当遇见了想用尽一生去珍惜的人,这汉子才将不可一世的神气收敛,转而变成最温柔、最平凡的模样。
因为你不再只是你了。
你的某一个部分,是完完全全的,为了另一个人而活。
她仰起头,企图将内心翻涌个不停的躁动给沉淀下来。
诶,怎么回事,眼睛里面热热的,脸上的感觉也有些奇怪。
她伸手摸了摸。
到底还是没忍住,让泪水糊了满脸。
赶紧抹掉。
亏我还以为自己能忍住的,白忍了。
去洗手间洗个脸吧,待会儿还要去找秀园。
殊不知,有一个人已经看了她许久。
本来很容易就能发现,可竹内伦子过度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浑然未觉。
那人的眼眸中自始至终充斥着冷冽之色,似乎毫无情感可言。
竹内伦子直接开门见山:“你没有告诉我贵介也在。”
“我也没说他不在啊。”见伦子脸色不太好,羽度秀园果断放弃了和她开玩笑的想法,认真和她谈,“贵介在也没什么吧,难道你们当初已经绝交并且约定好这一辈子都不再见了?”
伦子沉默地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是。”
“我知道他,贵介……他不会恨我,我清楚……”伦子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是我不想见他……秀园你为何要强迫我呢?”
她静静地走到伦子身边,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对不起。”
伦子转过头,沉默无语。
倒不是怪罪羽度秀园。
只是觉得自己很累,身心俱疲,累到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无法诉说。
良久她才再度开口,声音里有一点沙哑。
“我明白你说‘南次郎来了会更好’的意思了。可如果我知道贵介在,我是绝对不会带南次郎过来的。”
“秀园,这是我和贵介的事情,我不希望把南次郎扯进来。”
羽度秀园先是不乐意她这么说,心想为什么你要自己承担这一切,越前南次郎不是你的丈夫、你最爱的人吗?
其他人就算了,为什么你不能依靠他?
及至稍微一想,也明白了。
南次郎先生过于单纯,伦子不希望他增添烦恼,这是一点。
还有就是,这件事被伦子藏在内心深处最为隐蔽的地方,自然不愿暴露人前,更何况是她深爱的人。
她又怎会让对方看到她自以为的自己阴暗不堪的模样。
事已至此,作为造成眼下尴尬局面的“始作俑者”,她还能说什么呢?
羽度秀园垂下眼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吧。”
既然你不希望他被牵扯进来,我自然也不会违背你的意愿。
她脸上带着微笑:“作为赔礼,我去给你倒杯热茶来。晚餐还得等一会儿。”
接着随意问了一句:“对了,南次郎喜欢吃西餐吗?”
听她谈起南次郎,竹内伦子这才从失落的情绪里走出来,低眉浅笑道:“他不怎么挑食,胃口也很好,普通的饭菜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像是什么珍馐美味一样,唯一不好的就是长肉长得太慢了,吃得也不少了,养胖不容易啊……”
“平常吃中餐比较多,是不是要换个口味呢?多买点零食给他?哎呀,零食不太健康,但也不能不给他买,少买点好了……”
“几乎每天都要吃冰淇淋,这会不会也不太好?”
“不过也不能不给他吃,否则要闹的……”
“秀园,你说,我是不是要限制他一天只许吃一个?”
羽度秀园都快被她这一大段话给整麻木了。
震惊,我最好的朋友,曾经校园里最霸气的女汉子一枚,竹内伦子,现在竟变成了小意温柔的“宠夫狂魔”,怕了怕了。
本来自己还有那么一点想要结婚的念头,现在是想都不敢想了。
结婚太可怕了,她绝对不要结婚。
“秀园,你觉得呢?”
“额,我觉得……你随意吧。”
她算是明白了,只要是有关于南次郎的事,在伦子眼里就没有小事,全是排在首位需要优先考虑的大事。
如此看来,还真不能轻易动他,否则伦子肯定二话不说就和自己绝交。
毕竟伦子她当初就“重色轻友”,没有预兆地跟越前南次郎“私奔”,“抛弃”了他们一干好友,算是有“前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