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楚子航
挂断电话,楚子航打开衣柜。
推开并排在一起的球衣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躺着一只黑色的加长型网球包。
楚子航抓着包带把它提了出来,他拉开拉锁,黑色的鲛鱼皮刀柄紧紧地贴着球拍。他握住刀柄,刀出鞘一寸,铁青色的光溅出,冰冷的气息沿着手腕迅速上行。
御神刀·村雨,传说中杀人之后自然会渗出春雨洗去血迹的妖刀。有人用再生金属铸造了这柄本不存在的刀,并把它供奉在神社中十年,以养它的戾气。
在那个雨夜,这柄刀曾经插在车门里。
楚子航收刀回鞘。路明非......么?
按理说自己是狮心会会长,而路明非没等自己示好就加入了学生会,俩人应该水火不容......最次也是互相较劲。
可是两人神奇的关系还不错,楚子航早锻炼的时候路明非总会溜溜达达的跟自己一起跑,自己在图书馆的时候他也在那里趴着看书,两人交谈不多,但是却意外的和谐,好像认识了很久。
他记得这个名字,在那个雨落狂流之夜。
或许连路明非自己都不记得了,因为他衰惯了,雨天没人接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可楚子航还记得,那个雨夜里,这个初中部的小子蹲在屋檐下,他被同学拒载了,歪着脖子,聋拉着脑袋,手指扫过屋檐上垂下的水帘。
那时候楚子航目睹着他的背影,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个念头。
或许自己可以捎他一程。
可那小子忽然一缩脑袋,拿外衣裹住脑袋,丧家之犬似的窜进雨幕里。他跑的还真快,在楚子航来得及喊他之前,他已经淋得透透的跑了很远了。
那是楚子航第一次听到路明非这个名字,到了卡塞尔学院都没忘却。
或许是因为自己每个夜晚都要回忆那个雨夜的一切,又或许是因为男孩那天狼狈的背影,就和雨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
他们都像是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你知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买到birkin包啊?我都在排队名单等了两年了,你说是不是只卖给VIp会员啊?”
“我倒是买到了,不过不太好看,上次去欧洲的时候我在hermes店里买了几万块的小东西,店员悄悄告诉我还有一个birkin的现货,我想都没想就拿下了。是那种纹理不太明显的鳄鱼皮,叫浅水鳄的,还是个金色的。我还在想是不是该买个红的。”
“你可真会臭美啊!能买到就不错了,什么时候借我背背?”
“小妞,让我亲一下就赏给你好啦。”
“去死去死!”一个女人蜷缩在沙发上,用光脚去踢对面的女人,被对面的女人抓住了。
四个阿姨辈的女人都蓬头垢面的穿着丝绸睡裙在沙发上嬉笑打闹,喝着红茶解酒。脸上还糊着昨晚的彩妆。
“快中午了,吃什么?”有人忽然意识到时间,此刻阳光从高挑的落地窗照进来,微风拂过丝绸窗帘。
门无声的开了,一个男人走进来看了一眼满地都是的易拉罐和酒杯酒瓶,还有四个以前都漂亮的满城皆知的女人,现在却看上去有点老态。
“子航好帅呀,来来,陪我们坐一会。”阿姨们热情的发出邀请。
楚子航穿了条水洗蓝的牛仔裤,白色的t恤,全身上下简简单单,斜挎着黑色的网球包,头发上带着刚洗过的檀香味。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算个真正的“男性”,但漂亮阿姨们没有要避讳他的概念,该玉腿横陈的照旧玉腿横陈,该蛇腰扭捏的照旧蛇腰扭捏。
楚子航算是被他们看着长大的,因此都把他当亲儿子看。
“不坐了,我叫佟姨帮你们订餐了,鳗鱼饭两份,照烧牛肉饭两份,”楚子航说,“一会就送来,汤都是味增汤.”
“子航真体贴。”楚子航就能记得每一个细节,包括他们爱吃什么,喜欢的电视节目,甚至拖鞋的颜色。
“子航出去打网球么?”妈妈问。
“恩,中午跟高中同学聚会,下午打网球,晚上去看老师,可能不回来了,(然后转头答应后爹早点回来是吧)”楚子航说,“牛奶冻在冰箱里,喝了再睡,还是一样,微波炉转一下加方糖。”
“乖儿子我记得啦,你可越来越啰嗦了。”妈妈跳起来双手拨弄着儿子的头发。
啰嗦么?大概是那个男人的基因遗传吧?
楚子航一动不动,任凭她把自己的头发弄乱,随后自己把头发理好。
“记得就好啊。”
这几年过去了,他大概明白了那个男人为什么老惦记着“喝牛奶”这件小事,大概是明知道失去的什么东西要不回来,也不敢去要,只想做些事情表示过去的那些不是虚幻的,自己跟过去还有联系吧?
那是通往过去记忆的,绵绵密密的,漫长的丝线,似乎只要不断,就还没有绝望,就还可以不死心。
“每次看到你儿子这样的男孩儿我都会觉得活着真好,真是太帅了,氪金狗眼瞎了又瞎!”姗姗阿姨大声说。
“确实,我要是年轻二十岁,非把他从你家里拐走!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啊啊啊!”安妮阿姨捂着脸犯花痴。
“年轻二十岁还能轮到你?我还没出手呢!(无所谓,我会出手......)莹莹多让子航在家里呆着嘛。”eb阿姨两眼放光。
楚子航在背后轻轻的带上门,把女人的喧嚣和自己隔开。(中老年妇女偶像啊这是,90后的秀才?)
“爸爸,晚上同学会,想借你的车用一下。”楚子航给自己的后爹打电话。
有个有钱有势的老爹说会满足你的一切需求,听起来很不赖。
可是楚子航还是更想念当年的那个平房,他的亲爹在地上趴着绕圈,给自己当马骑......
“嗯,开那辆新的panamera去吧,你同学有驾照的也让他们开着玩玩。钥匙在鞋柜上,玩的开心点。”爸爸慷慨地表示楚子航要用车随时用,他的钥匙在家里都给楚子航留了备份。楚子航是个很省心的人,绝不会像飞车党一样开着豪车炫富,而爸爸很乐意继子代替忙碌的他向同学彰显自家的财力和品味。
“谢谢。”楚子航挂断了电话。
还是一成不变的好男人,成功人士的腔调。带着点淡淡的疏离,楚子航很努力的扮演着好儿子的角色,而老爹也很努力的扮演着好父亲的身份。
可惜,终归还是扮演。
车库里那辆奔驰S500的旁边,一辆暗蓝色的新车静静地趴伏着,低矮的车身,修长的流线,像是沉睡的猛兽。
楚子航把包扔进后备箱,坐在驾驶座上,扳下遮阳板,对着化妆镜凝视自己的脸。
这是张很英俊的脸,线条明快肤色白皙,开阔的前额,挺直的鼻梁,有力的眉宇,以及那双温润的黑眼睛,看起来就像个三好学生,拼颜值路明非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可随着他从眼眶中取出两片隐形眼镜,缓缓的调整着脸颊上的肌肉......镜中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脸色冷厉如刀,金色的瞳孔转动着难解的花纹,如同燃烧着金色的火焰,任何人现在和他对视,都会感到压力铺天盖地的涌来。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这两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启动!”他低声说,戴上一幅黑色的墨镜。
卷闸门缓缓地提升,阳光如瀑布洒在挡风玻璃上,楚子航松开刹车,油门到底,引擎欢呼起来,panamera如发硎之剑刺破盛大的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