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慧从天香阁出来,也长出一口气。
自几年前和郑荣简单的交锋,云慧就知道,自己必须要留心。
郑荣眼界高,还这不见得一开始就对自己下手,有些掉以轻心,才让云慧有了发展自己的机会。
如今自己的势力还很弱小,走在长街上,云慧无意识捏着手指,土豆的事,自己有些等不及了。
闭眼深呼吸,云慧安慰自己慢慢来。
世事急如流水,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住繁华。
羽翼未丰,种种算计躲避无能。
手握农事,若想翻身还要权势。
云慧满腹心事难说出口,回到家中牵着马,沉默的往城外走。
越长大,责任越多。
只有策马疾驰的时候,才能舒服些。
云慧上马扬鞭,朝着每次心情不好就去的山上大树奔腾而去。
大树枝叶繁茂,如今秋高气爽,正是攀树赏景的好时候,柯氏和林父谁也不知道,一向文静柔婉的女儿,还有这样的一面。
云慧身姿灵巧的几步攀上大树,她喜欢在这里赏景,树枝粗壮能撑得起自己。
旁边的枝丫上还有小鸟窝,云慧还曾在里面救过一窝小喜鹊,差点被杜鹃鸟扔下蛋的喜鹊窝。
山下景色层叠,云慧安静的坐在树上,宛如一座雕像般一动未动,日光星点透过间隙,照在她的侧脸,风声虫鸣,安静无扰。
难得放空,云慧神思四散,几乎没有落脚之地。
不过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云慧才安静的待了一会,就听见远远有马蹄声音传来,过一会着锦衣长袍的沈舒言就站在了树下。
他先是看见了云慧的马,左右寻么一圈之后,没见到人。
云慧也没想出声,就这么垂眸望着沈舒言。
习武之人耳朵不是摆设,下一刻,沈舒言就抬头,正对上了云慧的视线。
“呦,林姑娘好雅致”,沈舒言唇角带着几分调笑,神色倒是郑重,大咧咧的退后一步向上瞧,“树上的确是赏景的好地方”。
云慧没说什么,懒懒地拍了一下树枝,示意沈舒言上来。
沈舒言长眉微扬,转身从马背上拿了什么东西挂在身上,而后利落的抬脚伸手,不过瞬息,就已经到了云慧身旁。
大树树冠宽敞,坐两个人不成问题,沈舒言随意的垂腿而坐,而后递给云慧一瓮酒。
小巧的酒瓮不过手掌长,用红布塞子堵着,隐隐酒香传出来,云慧闻出来是自己常喝的那一家,沉默地打开喝了一口。
酒液入喉先是微微辣口,而后是酒辛生香,越品越醇。
缓缓顺着食道滑下去,带来一片热辣的醉意。
酒瓮拿在手里,云慧却想起方才沈舒言上树的身手,那利落劲,那力量感,不去种地可惜了。
沈舒言上树后见云慧心绪不佳,也没先开口,只是偶尔同云慧碰下酒瓮,两个人坐在树上,倒是难得没有那些场面话。
“今日事情解决了?”,沈舒言低声询问。
过了好一会,云慧才沉沉的“嗯”了一声。
沈舒言带着随意的笑,眼神研究的落在云慧身上,“没想到林姑娘倒是厉害”。
他曾经说过,如果有麻烦,可以找他。
但是人家好像并不需要。
这让沈舒言觉得有些巧妙,他觉得这小姑娘把“自强”两个字简直诠释的淋漓尽致。
“做人当然要靠自己”,云慧也没有解释什么,酒液入喉带走烦忧,景色秀丽悠然,脏东西都会被风吹跑。
“姑娘果然是大雅之人”,沈舒言真心夸赞,“若人人都有姑娘这份气魄,想必后宅也大多安宁无忧”。
沈舒言家里事多人杂,他一路长起来,腌臜事没少见。
如今年龄越发涨起来,就连大哥也无可避免。
云慧摇摇头,“沈公子误会了,我可是个大大的俗人”。
没想到自己倒是能和沈舒言成为朋友,云慧继续说道:“我就喜欢吃肉喝酒,平日里研究些田间地头的事,没那么多见识,也懒得动心眼,钱越多越好,几辈子花不完才好”。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合不上了,少女的声音柔婉清灵,却带着淡淡疲惫,“我讨厌麻烦,最好一辈子和植物打交道,就最好了”。
什么是高雅?
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田园生活的背后,是干不完的农活,除不完的虫子。
隐居说起来固然好听,背后所付出的努力,却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
村里的人,觉得最好的生活,就是在县城买房讨生活。
不必面朝黄土背朝天,可有谁知,能力越大压力越大。
高门大户听起来诱人无比,其中繁杂事物多入牛毛,女子之间好似除了勾心斗角就没别的事情干,哪来的那么多争风吃醋?
不过是困在四四方方的格子里,释放压力罢了。
宽袖大袍穿起来的确风流飘逸,若是无人浆洗,也就成了负担。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人拼搏一生,寻找的不过是一种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沈舒言沉默未语,云慧所描述的,是他不曾见过的生活。
也是,他曾向往的。
“大俗既大雅,人生来变要有衣食住行,林姑娘不必太过自谦”,沈舒言的声音清朗,有些许安慰之意,“善良与软弱并不相同,人家都打上门来,自然要狠狠的反击才是”。
也不知是酒的安抚,还是沈舒言的开解,云慧觉得内心好过了些许。
她本就是异世界的人,身边少有勾心斗角之事,一路平安顺遂的长大又莫名其妙的到这。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些麻烦事,之前小打小闹不算什么,虽然已经狠狠的反击威胁回去,却仍旧觉得心中憋闷。
世事无坦途,但路上小人就是惹人心绪不佳。
沈舒言见云慧这模样,语气仍旧淡然,“你放心,不日便会有好消息了”。
彼此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云慧心中一喜,还没等说什么,就见眼前一闪,沈舒言已经跳下数去,自己身边的枝丫上却挂着一个朴素的荷包。
打开里面是一串檀香浓郁的佛珠。
“已从大师处开过光,我可是求了好久,今日就便宜你了!”,语罢,沈舒言没等云慧在说什么,已经打马离去,身形飘逸潇洒。
云慧手中捏着佛珠,只觉心中阴霾消散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