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冬日的积雪已经缓缓化去,桃树枝丫已经开始范青,隐约有细小的枝叶偷偷冒头,地气缓慢上升,即使才过完年不久,总觉得春日融融。
秦静檀带着侍女一路从沈老夫人处往回走,裙角弧度微扬,似乎此时她的心情很好。
雨薇院中一株绿梅正开到荼蘼,浑不似其他地方的梅花一般劲瘦,雨薇院中的绿梅枝丫胖嘟嘟的,任谁看都透着一股衣食无忧的劲。
待人全部进入室内后,便有二等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摘披风,热帕子擦手,涂抹玫瑰膏,待卸去部分钗环后,秦静檀没骨头似的倚在榻上,长叹一声。
作为沈家的新妇,秦静檀日日都要去给沈老夫人请安,孙婆婆那说完,还有婆婆,虽然自己的婆婆也得去老夫人那院,不过应酬之间总是让人觉得疲累。
秦静檀在家中一贯是懒散模样,如今成了别人的媳妇,反倒规矩愈发多了起来。
好在沈老夫人知道秦静檀的身份,再加之沈家本就是先对不起秦家,嫁到沈家之后,也没人故意为难她。
沈老夫人威力不减当年,秦静檀倒是乐意当那个米虫。
葱白细嫩的手指轻轻摆弄信件,一旁的婢女端上来一碟切好的瓜果,“夫人,用些果子吧,这金玉瓜是新送来的”。
秦静檀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听见婢女说话也懒得动,好一会才懒洋洋的“嗯”了声。
这封信是云慧给秦静檀寄的,这些时日来,两个人的关系倒是处的不错,偶尔通信时描写的山间景色也让秦静檀向往不已。
自那日云慧离开沈府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一个人若是不想做成一件事,可以找出无数个理由来。
同理,若是想办成一件事,定也能克服万难。
破例晋封的五品乡君十分扎眼,在遍地是权贵的京城,虽然毫无底蕴,却也足够让人多加注意。
林家那点事,几乎瞒也瞒不住。
平宁侯府老夫人身边的人几乎都认识云慧,虽然近几年都换了一批人,但若是那些个有心的人,定然能打听出来个一二。
对此沈家早有对策,索性把云慧曾经的过往直接说成是义女,因有徐家大少爷的背书,竟也有了几分可信度。
想要从浑水中摘出人来不容易,搅浑水却更简单。
沈家暗中出手,把云慧的身份弄得云里雾里,顺带大肆宣扬林家的产业,一时间倒让金玉瓜的销量再上一层。
饶是秦静檀这般的天之骄女,也会觉得云慧运气好,身份直接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任谁也想不到,曾经只在侯府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小丫鬟,竟也能混成个乡君。
神思越飘越远,秦静檀竟一时想入了迷,等沈屹言的声音在耳边想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秦静檀收腿就要站起来,被沈屹言按住,双臂环绕,男人臂膀有力,把秦静檀抱在怀中,耳边尽是低醇的音调,“想什么呢,如此入迷”。
身子微微一僵,秦静檀不习惯在婢女面前两人如此亲昵,稍稍捏了下沈屹言的胳膊,“没想什么,只是在想云慧在那边好不好”。
说完直感觉耳尖发热,秦静檀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然后抬头一看天色,竟然已经夜幕低垂,她惊诧无比,“我睡着了?”。
沈屹言复而又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轻缓地把秦静檀身子扶正,然后起身和门口的人吩咐了什么,才回头又看向她,“饿了吧,一会再用些东西”。
从老夫人处出来时,秦静檀还在想晚上吃什么,却不防竟然在榻上睡了过去,这般迷糊失态的样子十分少见,
还不是因为昨天……
想到此处,秦静檀的耳尖又红了,整个人面若三月桃花,羞涩间带着几分骄矜,沈屹言最喜欢看她这模样。
面上仍旧严肃无表情,眼眸中却如春水般温柔,“在自己房内,你想睡便睡,没有人会说什么”。
秦家为女儿选婚事是用足了心思,沈家家风清正,沈老夫人虽然行事严苛却为人正派,断然做不出为难新妇的行为来。
嫁到沈家之后,秦静檀的日子仿佛到了安乐窝,不用操心管家之事,也无需担忧妯娌争吵,反倒过得清闲自在。
除去晨昏定省外,秦静檀几乎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和沈屹言两个人窝在自己的小窝里,安逸自在。
即使是去沈老夫人处,也从未真正的参与布菜伺候,反倒是刘妈妈仔细观察后,会把合自己胃口的菜放的离自己近些。
唯独对沈屹言,他冷着脸的时候,她总有些怕他。
满室静谧,沈屹言有一搭没一搭的玩弄妻子的手指,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气氛倒是难得的和谐。
不一会儿,便有人端着食盒进来,三两仆人鱼贯而入,碗碟轻盈精致,里面的菜品,都是秦静檀喜欢的。
一碗热腾腾的三鲜猫耳汤, 几样绵软喧腾的面点,还有一道冬日寻常人家难见的黄瓜蛋茸炒干贝,最后端出来的竟然是两屉新竹蒸笼。
秦静檀本来刚睡醒有些胃口缺缺,见到一桌精致的饭食,倒也提起了几分胃口。
蒸笼盖在沈屹言的大掌下更显小巧,里面盛着的竟然是粉嫩晶莹的虾饺。
看见小姑娘陡然变亮的眼神,沈屹言也跟着嘴角噙笑,语气更是温柔,“听说你在母家时就喜欢用这些吃食,尝尝小厨房学习的成果”。
秦静檀喜欢吃的东西偏鲜,要想东西做的鲜而不腥需要功夫,从成婚那日沈屹言便发现了这个小癖好。
因为新婚的缘故,不好急着去秦府学习做法。
免得让人觉得秦静檀骄纵,对婆媳之间相处不好,沈屹言等了一段时间,才正大光明的派人去秦府学习秦静檀喜欢的口味。
虾饺入口,鲜润弹牙,汁水微甜,秦静檀欢喜的眯眼,两颊略鼓的模样极大取悦了沈屹言,大掌轻抚女孩鬓发,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