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把云慧拉在身旁,逐个介绍在场的夫人们,今日到场的,大多都是县城交际圈有头有脸的夫人们。
其中云慧的身份最高,是以阿谀奉承的多,能够真心结交的实在是少。
加之云慧是新婚,在场的夫人中,只有她年岁最小,自然会有些善意的打趣。
“夫人年岁正好,海棠色极为衬你”,说话的是一位圆脸妇人,云慧听杨夫人介绍,才得知,这正是某派书香清流人家的崔夫人。
据说他们祖上曾出过两位官至内阁的大官,如今在平溪县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
“崔夫人谬赞,我倒觉得您身上的碧色云锦更衬气度”,对待这些场面话,云慧自然不会落于人后。
有人夸她气色好,她就“哪里哪里”。
有人赞她衣衫美,她就反夸回去。
主打一个谁也不得罪。
今日过来,也是为了日后林家的产业在这里能够扎根,交际应酬必不可少。
林父和林二伯打了前锋,云慧和柯氏这边自然也不能拖后腿。
场面上有聊得来的,日后自然还会下帖子多加往来,若是有彼此不对付的,日后也知晓该小心哪些人。
崔夫人不愧是见识过大场面的,说话温和有礼,待人接物有规矩,和云慧聊天时,也大多都是该聊的东西,和这类人相处,就是舒服。
“那红颜果我也吃过,当真是酸甜好滋味”,崔夫人脸上带笑,轻轻放下茶杯,与云慧和杨夫人都在一处聊天。
至此,整个花厅内,大抵分成三部分,以云慧为主的贵客们,还有三三两两各自聚堆的夫人们,场面上是其乐融融,但细看起来便知是泾渭分明。
“都说农商农商,乡君心思灵巧,是惯会做生意的”,说话的是郑夫人,她生得一双精明眼,眉尾上挑,却因脸上的法令纹过深,显得更加算计。
她说话间凑近云慧,“也不知其中有什么窍门,不如趁着今日,乡君也与咱们分享一二”。
云慧知道这个人,当初和自家田庄抢生意的,正是她家的小妾,云芝。
说起云芝,那可算是从小便和云慧认识,这郑夫人自认为了解云慧的底细,说话间也带上些许轻蔑。
“夫人谬赞,家中的生意多是父兄在操心,我不过是喜欢种些花草瓜果,机缘巧合罢了”,云慧这话,明眼人都知道是自谦。
大家都是女子,却也没听说哪个人能靠种东西封上乡君的,之前还得过御赐的牌坊。
林家虽然是突然出现,却也有迹可循。
那郑夫人不予放过,还想接连追问,云慧也不恼,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这场宴会的东家,杨夫人。
一般这种情况下,有眼色的主家,都不会让场面太难看。
宴席讲究的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在主家宾客被落了面子,传出去对双方都不好听。
尤其是小县城,消息传的快,今日早晨说了什么,下午就会成为百姓的谈资,越在这种越需要注意。
“好了,咱们可没有那等能发现红颜果的眼睛,只顾得吃变得喽!”,杨夫人见云慧微笑不言,也明白她的意思,直接打断郑夫人的话,转而说起别的来。
那郑夫人见此事被轻轻略过,即使心中气闷,却也不敢真的再说些什么。
天知道,那时候云芝打包票说一定能赚钱,他们才下本去做,最后赔了个底掉,若不是她家老爷还留下应急钱,说不定下月的例银都发不出来。
想起年关前那段清贫的日子,郑夫人就气的咬牙。
那云芝被收拾过,如今老实的紧,日后也是个被揉捏的物件,这所谓的丰宁乡君,也不过是从侯府里出来的丫头,得意个什么劲?
郑夫人眼眸微眯,看着坐在前头,与杨夫人崔夫人相谈甚欢的云慧,一个泥腿子,还敢瞧不起人?
以为手中捏着云慧把柄的郑夫人,眸色闪闪,带着不怀好意的光。
那崔夫人还聊呢,若是知道身边的乡君之前不过是个丫鬟,还能维持脸上的笑容吗?
当然,这么好用的把柄,自然不能就这么简单的说出来,郑夫人眼神从云慧身上离开,脑中却在盘算着,能用这个消息,换取什么样的好处。
云慧感觉敏锐,自然是察觉到了那郑夫人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又想到之前云芝的事,心下便有了几分了然。
算计都写在脸上了,段位太低。
这边崔夫人见云慧言之有物,谈吐虽然轻松俏皮,却也是条理清楚,一向注重书香的她开口问道:“乡君谈吐优雅,可是家中曾请过先生?”。
“咱们乡君可是和京中的徐家很有渊源呢,别的不说,规矩定然是极好的!”,云慧还没来得及回话,那郑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接过话茬。
但旁人再继续问,她却不再说下去,反而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云慧,想看到她慌乱的模样。
郑夫人此话一出,热闹的花厅瞬间安静下来,几位夫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郑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砰!”,杨夫人放下重重放下茶盏,面露不悦的看着郑夫人,“你这是哪里的规矩”。
话语间语气还算平和,紧皱的眉头却是表明了她现在的心情。
这老郑家的,平日就爱争锋掐尖,更是喜欢得理不饶人,如今说话这般意有所指的,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么。
茶杯落在茶几上,四散下不少茶水,那郑夫人才好似反应过来一般,她站起身,装模作样的拍拍自己的嘴,做作地给云慧赔罪,“哎呦,乡君,是我嘴里没把门的,您别往心里去”。
见云慧仍旧处之淡然,她心中嘲讽更甚,装个什么劲。
经郑夫人这么一打岔,方才的话题自然没法继续,最后虽然靠着杨夫人和崔夫人的长袖善舞,把场面挽救回来,品香后,众人也是兴致缺缺。
夜晚,杨夫人坐在镜子前摘下钗环,看着身后的丈夫,语气十分不悦,“今日老郑家的,又在我的宴席上乱说,我看他们是狂妄太过!”。
县令本就不是什么大官,但好歹算是一县之首,自然忌惮手下人的态度。
听自家夫人这么说,杨县令倒是嗅到了几分不同之处,“听说那主簿家中的小妾,也是从京城来的,莫非和乡君是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