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沈老夫人托孤,在场的人都听得分明,是让云慧日后多照顾些姜汐月。
至于如何照顾,照顾到什么地步,最后还不都是云慧说了算。
其实,如今的沈国公府仍旧是沈母掌家,连秦静檀也不过是跟在后面做些事。
云慧则是有自家事要忙活,但从姜汐月的气色看起来,沈母显然是没亏待她的。
不仅在春日新做了几身不同色的素色裙衫,还有一应相配套的钗环手帕,就连香包荷包,寝具桌布,胭脂头油,都是月月送到。
月银和一般家小姐的都差不多,约莫有个二十两左右。
不过,姜汐月在沈府住着,毕竟只是表小姐,不似其他人那般,有亲爹亲娘填补着。
沈府的下人虽然都在沈母的管制下,但见人下菜碟的事定然少不了,加之姜汐月每次送来的点心,都在份例之外,也不少花钱。
是以,云慧猜测,这位表小姐,大概是个月光族。
甚至……
目光落在姜汐月的发钗上,前几日的银发钗又不见了,她手头这么紧吗?
今日天光正好,云慧和秦静檀正带着儿子女儿在花园内散步,就碰到了正巧在“赏花”的姜汐月。
姜汐月还是那副模样,柔弱的低着头,眼圈红红好似谁欺负了她一般,亦或者看向云慧的目光中,还带着几分哀怨。
其实姜汐月是着急的,有了当初沈老夫人的话,她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能搬到听枫院。
可如今,已经快到了夏天,自己甚至连沈舒言的面都很少见。
自家的泥潭,姜汐月是一刻也不想回去,否则,自己早就被收了聘礼嫁出去了。
想到那些被卖掉的衣服首饰,要节省着才够用的胭脂水粉,姜汐月心中除去惶恐外,还有愤愤不平。
一个丫鬟农女,竟然能翻身做了乡君,嫁进国公府?
大家都是泥沼里,你又凭什么这么好命?
这种从里到外灼烧的心酸,让姜汐月几乎夜不能寐,一定要留在沈府,不管用什么手段。
即使心中再酸意漫延,姜汐月也坚持三不五时到听枫院找云慧说话,只盼着能见沈舒言一面。
今日趁着晴光正好,姜汐月难得想到花园走动,却正好碰到了云慧和秦静檀。
“汐月见过大嫂嫂、二嫂嫂”,姜汐月在花丛中和云慧两人说话。
如今春末夏初,花园内草木葳蕤,繁花点点,树根下经常会有被风儿吹来的花瓣,就连风都温柔。
云慧和秦静檀手挽手散步,碰到姜汐月,两人也只是略点头,秦静檀显然也是知道姜汐月曾经的战绩的。
她矜贵地点头,“如今天气好了,表妹出来晒晒太阳也是好事,毕竟身子骨儿是自己的,表妹切莫伤心太过”。
秦静檀话语才落,姜汐月那边就已经红了眼圈,“大嫂嫂说的是,只是汐月一想起曾经奶奶说的话,就忍不住”。
云慧正乐呵呵的看戏呢,结果又收到了暗示。
怎么说呢,人有目标是好事,但这目标定错了,也很让人苦恼。
姜汐月眼中带着莹莹泪光,满眼期待地看着云慧,似乎在等她发话,云慧也只是扬着笑脸,跟秦静檀一块嘱咐几句。
双方身份不同,见面也只不过略说几句话,秦静檀就带着云慧向前走,直至看不到姜汐月的身影,秦静檀才打趣云慧,“如今你家那位,可是有不少人惦记呢”。
沈屹言身边,如今也有了两房妾室,秦静檀虽然没说什么,但云慧见她每次提起来,面色都隐有不快,云慧自然也不想戳到她的伤心事。
夫妻琴瑟和鸣,自然是不愿意让别人横插一脚进来。
沈屹言和沈舒言又不一样,他身上担子更重,对于小妾的出现,夫妻俩几乎有共同的默契。
见说起沈舒言,云慧宛然一笑,“没办法,这姜表妹,似乎是想岔了呢”。
因为在花园内,云慧和秦静檀说这些,根本就没避着人,在场的都是人精,妯娌俩说的话,在下午就传遍了后院。
有些人说云慧不厚道,“当初老夫人可是说了的,让二太太一家照顾表小姐,如今老夫人才过百日,就不想管了?”。
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还有人说,“咱们二太太如今也不管家,能怎么照顾?”。
后院的婆子朝众人挤眉弄眼,“哎呀,当初沈老夫人的意思谁不明白呀,就是要把表姑娘给二爷做二房嘛,要我说,二太太也别管的太严了,终归是妾不如偷,若是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那也不能照顾到二爷床上吧,我看着二爷都在前院,很少过来呢”,这是对听枫院略有了解的人说的。
话题足够劲爆,还有这么多的延展性,一时间后院讨论的越发热烈。
“我呸,你们几个竟是胡说,咱们老夫人临终前托孤,也只是说让二太太照顾,日后给表姑娘找个好人家,风光的嫁出去才算照顾,让人家清白姑娘做妾,算怎么回事?”,另一个仆妇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我看着,二太太没准就是这个意思,这当妾哪有当正头娘子好?还是二太太心思仁善呐!”,一个长脸婆子说道。
“哼哼,要我说,你们谁也别着急,你看表小姐那殷切模样,是不愿意当妾的?!”,那胖妇人嗑着瓜子,嘴巴唾沫翻飞。
姜汐月这段时间的动作,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还在热孝中,就这么不老实。
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流言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待到晚上,姜汐月听见的版本,就已经变成了自己不知廉耻,甚至还想去前院找沈舒言。
这些流言让姜汐月羞愤不已,同时也期待沈府给她一个说法。
直至用过晚饭,仍旧没有人来。
姜汐月却觉得这是个机会,即使耍赖,也必须留在府中不走。
秉承着这个想法,姜汐月决定不如就此敲定自己的身份,竟然直接去找了沈母。
沈母听见程妈妈来禀,只略挑眉,随后沉声吩咐,“让她进来吧”。
有些事,确实也到了时机。
姜汐月进来就跪在地上哭泣不止,绕了一大圈后,还是把当初沈老夫人临终时的话搬了出来。
“姨母,并非汐月不知廉耻,只是姨奶奶曾说过,汐月不敢不听啊”,姜汐月小脸苍白,泪痕点点,看着煞是可怜。
而沈母,也终于在忍耐许久之后,露出了獠牙,“表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
当初老夫人的确是让我们照顾好你,可没说你要进宸儿房中啊,你可是沈府表姑娘,在孝内怎么会生出这般糊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