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遇到这种事也只能自认倒霉,毕竟那几位公子一看穿戴就知道出身不凡,林父幸好是从小路拐过来,他们骑马横冲直撞的时候,正巧还没到大路上。
不然被撞飞的包子笼屉间,还得加上林家一家人。
到时候和地头蛇硬碰上,就不妙了。
“姐姐,可撞得厉害?要不咱们先去回春堂看看”,云慧看柯淑雯一直捂着鼻子,略有不安,“可别撞到骨头才好”。
柯淑雯连连摇头,“我没事,方才只是磕在鼻子上,很酸才哭的”,柯氏也把柯淑雯的手拿开仔细检查。
确认只是红了一块儿,骨头没事后,就继续往城南走。
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糟,云慧也不困了,柯淑雯也不愁了,反倒是云奕似懂非懂,问的问题也是让人啼笑皆非,“姐姐,他们这么着急,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吗?”。
望着云奕黑白分明的眼睛,云慧憋笑十分辛苦,“大约是吧”。
小朋友你以后就会知道了,敢在人前胡作非为的,人后必然更加心狠手辣。
面对这种情况,普通百姓能做的就只有先保全自己了。
城南环境不如城东好,这里民居众多,一旁还多有垃圾堆砌,破布头,烂木头,都随意的堆放在此处。
云慧一家的马车出现,还引得不少目光追随。
“早早就在这等着了”,卓氏脸上还有几分病色,但语气仍是欢快的,“给妹妹妹夫添麻烦了,当时实在是情况紧急”。
柯舅舅也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反倒没看见柯顺平。
卓氏拉着柯淑雯看来看去,才知道鼻子上的红印是方才撞得,“那群人时不时的就跑出来惹麻烦......,也不知谁给他们擦屁股”。
云慧听出卓氏说的话里似乎隐去了谁的名字,仿佛那是个禁忌一般。
“顺平还在房里歇着,大夫说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还不能吹风”,卓氏接过云慧手里提的东西,连忙带着几个人往家里走。
县城的院子布局和四合院几乎一样,但卓氏一家住的却只有这整个院子的一半儿。
另一半是一家姓钱的人家,听见动静出来一个老太太,面皮似笑非笑,眼神确是好使,在云慧一家拿来的东西上一直打转。
“呦,柯家媳妇,这是家里来亲戚了?”,钱老太太说话有几分阴阳怪气,“这顺平小子看大夫又花不少钱吧”。
卓氏连忙把云慧一家都送进去,临进门才和钱老太太说句话,“呵呵,钱大娘,这就是家里来的亲戚,今日太阳不错,您老多走两步哈”。
砰的一声,卓氏关上了房门,彻底杜绝了外面打量的视线。
本来这院子都是柯家的,可惜为了还赌债,愣生生被卖了一半去,人家住主屋,自家人却只能住厢房。
要卓氏不孝顺的想,自己这公爹死的越早越好,省的连累亲生儿子都抬不起头来。
柯舅舅一家住的地方也就八十平,小小的房间显得有几分拥挤,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柯淑雯住的地方就是用小小的帘子隔开的。
因为住的是厢房,日照不足,空气里总有股霉味。
“家中环境差了些,让妹妹见笑了”,说话的是柯舅舅,不知是何原因,柯舅舅的嗓音嘶哑低沉,还带着几分局促。
“嗨,若不是那巷子里的人都盯着你们看,我本是想把淑雯接过来就送送你们的”,卓氏倒比柯舅舅大方许多,“顺平还没好全,不敢让他出来见客,免得在传上咱们小云奕”。
卓氏似乎有种超常的乐观心态,不管发生什么,总是笑呵呵的,从不把苦难当成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云慧又瞧了一眼气质忧郁的柯舅舅,果然夫妻都是互补的嗷。
林家带来的东西很多,有几味滋补的药材,布料,和用油纸包裹着的两道点心。
都是柯淑雯在家里喜欢吃的。
卓氏连连推拒,“妹子,咱也不是客套人,这点心我收下了,但这布料和药材你就拿回去吧,不然那赌坊的人闻着味就该来了”。
卓氏所言不假,如今他们还欠着赌坊二十两银子,如果听说他们有这么一门亲戚,还不得直接找上门。
柯氏和林父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答案。
“嫂子,这二十两你拿着”,柯氏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不由分说的放在卓氏手中。
柯舅舅反应快,下一秒就把荷包从妻子手中抢过,然后打算塞回林父怀里。
“这银子我们不能要”,柯舅舅声音嘶哑却坚定,“当初父亲卖了妹妹我已日夜内疚,如今这钱我们更不能要”。
林父比柯舅舅力气大,这银子又被放回卓氏手中,“兄长不必客气,这二十两就算借,先把赌债窟窿堵上,以免利滚利负债增多,咱们亲戚之间总有还上的一天”。
这倒是大实话。
而且赌债的窟窿也比柯氏余料的少很多。
本来就打算出二十两,这下直接一劳永逸了。
帘子后面还有细细的咳嗽声传来,林父还特意嘱咐顺平几句。
柯舅舅从方才接过那荷包后就一直沉默,反倒是卓氏脸上有了一种对未来的期待,眼神都发着光。
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笔墨,柯舅舅认真的向柯氏写了借条,云慧这才看到柯舅舅这毛笔字也写的不错。
虽然少了几分气韵,一看就是很久没碰笔,却笔锋如松,垂直挺拔。
轻轻吹干纸上墨痕,“这借条还请妹妹收好”,上面还有柯舅舅划破手指按的手印。
柯氏是知道自家哥哥的性格,他认准的事必定要负责到底,比如这些年替父亲偿还的赌债,又或者家里穷苦却从没放弃学习而留下的笔墨。
老爹全无读书人之风骨,反倒儿子继承了几分,是在妙极。
趁着还没到中午,林家四口赶紧告辞,还想在中午前去牙行看看房子,却没成想从主街路过时看到两位熟人。
在一家商铺前头,云慧瞧见了二伯母孙氏拉着春菲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
身姿高大挺拔,身上穿的也是绸缎衣裳,那铺子是做点心生意的,上面金色的题字十分显眼。
竟然是润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