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伊春下车后,左婧妍真正见识到北方的冬天,冰封万里真的不是夸张,入目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太阳照在雪上折射的光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北风像小刀子一样刮脸,鹅毛大雪在空中飞舞,跟着风一起往人脸上砸。
零下三十多度穿的再厚北风都能给你吹透了,左婧妍刚下车就冻得直哆嗦,连忙把围脖往上拉,帽子往下拉,只留眼睛一条缝的地方,就这还觉得冷的受不了。
她穿那么厚都冷成这样,崔颖和婆婆穿的单薄就更受不了了,在火车上她们把能穿的单衣服都穿在夹袄里,但十层单不如一层棉,下车就冻僵了。
两个孩子还好一些,从家里走的时候,左婧妍把陆浩霆的军大衣拿了一件,顾不了大人,孩子必须包住了。
小宝一个肩膀背一个包裹,一手抱一个孩子,用陆浩霆的军大衣大,把两个孩子包裹的严严实实。
崔颖的婆婆都不好意思了,人家孩子那么瘦弱,所有重量都压着他身上,一个劲的跟赵小宝说:
“孩子,辛苦你了,到家我让你哥好好感谢你。”
“婶子,不用客气,应该的。”
赵小宝是南方人,也是头一次见到东北的冰雪,风裹着雪花往嘴里灌,说一句话就吃了满口雪,吓得他不敢说话了。
跟伊春的冬天比,他在京海受的极寒训练完全比不了,可真是见识到什么是透骨的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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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小颖。”
车站通往出站口的的地面都是冰雪,一走路一出溜,下车的旅客都小步蹭着走,不然容易摔倒。
左婧妍一手拎着自己的行李包,一手还要扶着崔颖的婆婆,崔颖在另一边哆哆嗦嗦的搀着婆婆,胳膊上还要挎一个包袱,冷的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赵小宝抱着两个孩子小心的走在冰上,下过雪走路的人多了就把雪踩实,这种路非常滑,一不小心就会摔的人仰马翻,他自己怎么摔都没关系,孩子可不能摔了。
好不容易走到出站口,就看到浑身是雪的袁立春,看到媳妇和老娘,他使劲挥动手:
“娘,小颖,我在这。”
他身后跟着一个勤务兵,手里抱着三个棉大衣,还拎着两双棉鞋。
看到丈夫,崔颖眼泪都出来了,忍不住加快脚步往出站口走。
老太太走不稳,差点摔倒,被左婧妍用力扶住。
岁数大的人容易骨折,摔一下会很严重。
这时候也没有超载这一说,一辆吉普车大家挤着坐,出站后看天地一片白茫茫,让人精神一度恍惚。
左婧妍去过瑞士滑雪,可没见过这么多雪,纯净的一尘不染。
上车后,袁立春一个劲的跟左婧妍和赵小宝道谢:
“太感谢你们了,如果没有你们,我就再也见不到儿子,这又把他们安全送过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袁大哥,您不用客气,都是军人家属互相帮助没什么的。”
左婧妍忙客气了一句,她现在心急如焚,想马上问爷爷的情况,爷爷也是南方人,北风这凌冽的冰雪他能受得了吗?
突然想起来爷爷有老寒腿,她还奇怪,在南方生活的人怎么会有老寒腿,想必是来伊春冻得。
她现在就想问袁立春,可人家一家刚团聚,自己催着问不太好,就只能耐心寒暄,但脸上已经泛起焦急的神情。
袁立春看出左婧妍着急,他有点不忍心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都告诉她,只能含蓄的说:
“你托我打听的人我已经打听好了,左天明下乡在红旗林场,我把老娘和媳妇送回去就带你们过去,那边的场长我认识,听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你要有心理准备。”
左婧妍听的心里咯噔一声,焦急的问:
“左天明的爸爸怎么样了?”
“等一会儿,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袁立春看到她那么着急,担心她听到消息后吃不进去饭,就先没说。
左婧妍这会儿哪还有心情吃饭,她让袁立春快说:
“袁大哥,你现在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担心。”
袁立春见左婧妍这么着急,只得告诉她:
“去年八月份,林场上山伐树,往山下运送木材的时候发生事故,左天明为了救人自己被滚木砸下山坳,林场组织人去搜救,但那山坳太危险了根本下不去人......”
左天明生死不知,林场就通知了他父亲,左天明的父亲来后说什么都不相信儿子死了,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林场不去找,他就自己去找。
其实林场一直没有放弃找人,在各个村里都贴了左天明的告示,有找到左天明的,林场给重赏,但一直没消息。
左婧妍听的心如刀绞,爷爷那时候得多痛苦,多绝望,多孤立无援。
她也不相信爸爸死了,除非这个世界不是自己的那个世界,这个爷爷,不是她的爷爷,爸爸也不是她的爸爸,不然他一定不会死。
左婧妍见袁立春不说话了,她急切的问:
“我堂叔是不是找到了,人只是受伤了?”
袁立春沉默了一下才说:
“大上个月,有个山里人来林场报告,说在山坳底下发现了一个人,已经烂的只剩下骨头,但是穿着林场的衣服,就来问问是不是林场的人?林场派人把那具白骨接回来了确定是左天明,就通知了他父亲。”
左婧妍听的脑袋嗡的一声,左天明死了?怎么可能?这不对啊!
左婧妍抱着一丝希望问:“会不会是以前掉进山坳里的人?”
“你怀疑的左天明的父亲也怀疑过,但确实是他,林场的人在衣服口袋里搜到了他给爸爸写的信。”
左婧妍就觉得心痛如绞,她颤声问:“信上写着什么?”
袁立春语气沉重:
“关于返城的事,说年前他就能回去,赶得上回家跟爸爸过年,还说学了两个东北菜,要回去给他爸爸做,还说......以前爸爸受苦了,等他回城后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这谁受得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痛苦,在看到这封信就更痛苦了。
左婧妍都无法想象爷爷当时的神情,一定是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左婧妍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问袁立春:
“那左天明的父亲还在林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