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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依诺离开明清古街,整个人一直浑浑噩噩的,贺东辰将她送回金域蓝湾,目送她进了小区。他才驾车离开。宋依诺走进小区,她没有回家,在小区下面的凉亭里坐到天黑,才起身回去。

按了密码锁,走进玄关那一刹那,她就感觉到家里和平常不一样,她猛地抬头看去,一眼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的黑影,她心跳猛地一窒。

按灯掣的手缓缓落了下来,她愣愣地盯着他高大的背影,这是自他们分手后。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似乎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压抑的愤怒以及悲伤。

男人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黑暗中的她,两人沉默对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打破沉默。

过了许久,宋依诺才想起来换鞋子,她换好拖鞋,强自镇定地走进去。她站在客厅中央,轻声嘲讽道:“沈先生,不请自入即为偷,您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打电话警察来带你走?”

沈存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黑暗里,那道娇小的身影透出一抹孤寂的弧度,他无法想象她这些天是怎么挨过来的。他缓缓向她走来,从阴影里走入明亮。

宋依诺吓得生生后退了一步,她盯着离她越来越近的男人,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沈存希会找来,并且出现在她家,她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当时这套房子里的装修以及家具,就已经说明一切。

他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真正轮到要面对他时,她竟如此的手足无措。她远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的绝决,以及能够承受,呼吸里已经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新鲜的烟草味道,眼角余光瞄到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多了许多凌乱的烟蒂,她突然有些无法呼吸,“不要再靠近了,沈先生。”

沈存希在距离她一步的地方停下,低头看见她剪短的头发,他瞳孔紧缩,脸色愈加阴沉,“你的头发呢?”

宋依诺下意识抚了抚头发,第一次摸了个空,还没有习惯自己已经剪成短发的事实,头发?肩,露出白皙优雅的脖子,以及白嫩的耳垂,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性感,她自己并不知道,这样的她,在男人眼中有多活色生香。

“剪了。”宋依诺淡淡道,剪了一头三千烦恼丝,是要剪掉对他的畸恋,可是当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明白,就算她剃成光头,也无法将他从生命里割舍,他早已经融入她的骨血。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差点让沈存希失控,他咬着牙关,下颌两侧的青筋突了出来,仿佛无法忍耐,他堪堪移开视线,“谁让你剪的?”

她的头发是他的专利,每次看她在他身下沉沦,一头青丝在枕头上舞出妖娆动人的模样,他就特别有感觉。如今再想起来,却觉得那时的他们有多疯狂。

宋依诺怔了怔,没有回答,脸色冷了下来,她退开一步,屋里光线太暗,他离得太近,他身上清冽的男性气息不声不响的包围住她,她很害怕,害怕自己会不由自主的沉沦,会控制不住自己生出别的念想。

可她刚退开一步,他便进逼一步,她再退,他再进逼,直到她的后背抵到了墙,退无可退,她才忍不住抓了狂,“沈先生,请你自重,我们已经分手了。”

沈存希不声不响就把宋依诺逼入了绝境,他盯着面前这个抓了狂的女人,他道:“依诺,告诉我,dna鉴定的结果是什么?”

宋依诺猛地抬起头盯着他,一颗心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闷闷的痛了起来。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知道了,她果然还是瞒不住他。

她死死地抵着墙壁,才能勉强撑住身体不跌倒在地,她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去康意乐福利院那天,你利用韩美昕转移保镖的视线,那天你实际去了康意乐福利院,我说得对吗?”沈存希目光锐利地锁着她,看她的脸倏地惨白,他心里同样不好受,这个结果,本该他们共同承担,他却让她一个人孤独得太久。

爱上她,是难以自持,是命中注定。哪怕已经知道结果,他在罪恶的深渊里,也无法停止爱她,只是心疼,心疼他们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是老天对他弄丢她的报应吗?让他爱上自己的亲妹妹,他果真无法饶恕,不能饶恕。可即便是这样痛苦与绝望,他依然想要陪在她身边,给她他所能给的一切,包括他的命。

宋依诺浑身颤抖起来,他真的知道了,“没有,我哪里都没有去,我在城里。”

“到这一刻你还想瞒着我吗?”沈存希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没有证据,我就会贸然来找你么?宋依诺,为什么每次出了事,你的第一反应都是推开我,自己去承受?”

他越说越气,胸膛不停的起伏。

宋依诺看着他,心里绝望极了,“那我该怎么做,告诉你,我就是你正在找的妹妹?沈存希,当你说我和你妹妹有一双一样的眼睛时,我就该想到,如果我早一点知道,如果在我们没有铸成大错前就知道,也许我们现在根本不会变成这样,根本不用遭受良心的谴责,根本不用坠入地狱。”

她越说眼泪就落得越急,压抑在心里的秘密终于宣泄出来,她却没有想象中那样轻松,反而更加痛苦与绝望。

沈存希看着面前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女人,他缓缓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拥住,她在他怀里激颤不已,他的下巴搁在她头顶,他说:“有你在,我并不介意是哪里,纵使是地狱,对我来说也是天堂。”

宋依诺双眸圆睁,她用力推开他,看着他被她推着踉跄倒退了几步,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沈存希,你怎么敢?”

“我疯了对不对?”沈存希兀自苦笑,“在来见你的路上,我问自己,见到你我能做什么,我无法回答自己,可是当看见你踏进玄关时,我清楚自己要什么,依诺,无论你是谁,都改变不了我要你的决心。”

“沈存希,你真的疯了!”

“是,我疯了,我快被你逼疯了,如果爱上你是宿命,我屈从宿命,我绝不可能放开你的手。”沈存希缓缓走到她身边,“依诺,我们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关于你知道我知道的事情,都会变成秘密,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好不好?”

宋依诺看着沈存希的眼神,完全是在看一个疯子,她不停摇头,“沈存希,如果心不是一片净土,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开良心的谴责与道德的罪恶,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

她说完,转身往卧室里走去,就当她从未听到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话,她刚走了两步,就被男人从身后抱住,沈存希痛苦的声音传来,“依诺,你真的认为我们有血缘关系吗?你真的认为那张薄薄的纸能证明什么吗?”

“我做了dna鉴定,沈存希。”宋依诺低声吼道,“当种种证据说明我们是兄妹时,我和你一样怀疑,这不是事实,也许只是巧合,可是我做了dna鉴定,它足以证明我们就是被命运玩弄了。”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无论你信不信,事实就摆在那里,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拿我的头发再去做一遍dna鉴定。”宋依诺双手落在他手腕上,坚定地拉开,然后快步走进卧室。

黑暗里,她怔怔地站在卧室中央,眼泪滚落下来,说好了不哭,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她缓缓蹲在地上,沈存希,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推开你,我求你不要再来动摇我的决心好吗?

门外一直没有声音,过了许久,才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无力的跌坐在地。

……

觐海台私人会所里,沈存希喝得酩酊大醉,薄慕年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不停灌酒,他看得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伸手拿走他手里的酒瓶,“小四,你每次喝醉必定与宋依诺有关,这次又为什么闹成这样?”

沈存希醉醺醺地看了他一眼,“老大,如果有一天韩美昕成了你亲妹妹,你会怎么做?”

薄慕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说:“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对,不好笑,特么的就让我赶上了。”沈存希苦笑一声,起身拿起另一瓶xo往嘴里灌。

薄慕年一愣,他盯着沈存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让你赶上了?”

“依诺是我苦苦寻找了20几年的妹妹,你说好笑不好笑?”沈存希心里憋得慌,买醉这种事,他现在是越做越顺手了,只有喝醉了,他才能够暂时忘记这种锥心之痛。

“怎么可能?”薄慕年第一反应是荒谬,看到沈存希的神情时,他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他说:“做了dna鉴定了?”

“做了。”沈存希放下酒瓶,盯着他,“呵呵,我想破脑袋也没有想通,她怎么就是小六了?”

“小四,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薄慕年蹙紧眉头,宋依诺是沈小六,他怎么想都觉得荒谬。

“老大,你向来英明睿智,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冷静的人,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如果不是喝醉了,像沈存希这样的人,才不会轻易承认别人比他强,哪怕是薄慕年。

“别问我,我帮不了你。”做了dna鉴定,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纵有智慧,这也是一个难解的谜题。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包房里有休息室,薄慕年将醉死过去的沈存希放在房间大床上,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开车回到别墅,远远的,他就听到韩美昕夸张的笑声从别墅里传来,到底有多久,他的心没有再孤寂过了。他站在院子里,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客厅里那张表情生动的脸,比起小四,他真的幸福很多。

他缓缓拾步,走进别墅,听到开门声,正爆笑的女人笑声忽然一顿,然后转过头来趴在沙发背上看着他,“回来了?”

是问句,却也是肯定句。

薄慕年在玄关处换了拖鞋,他缓缓走到沙发旁,紧挨着她坐下来,伸手将她抱到腿上。

韩美昕垂眸看他,鼻端萦绕着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她轻蹙眉峰,“喝酒了?”

“嗯。”男人声音里带着微醺,他的大手掐着她的腰,“宋依诺是沈小六的事你知道?”

韩美昕倏地睁大眼睛,诧异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

“晚上和小四喝酒,他说的。”薄慕年盯着她的脸,目光转柔,“那天你担心宋依诺出事,就是因为这个?”

“嗯,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依诺当时让我帮她找人做dna,我没有多想,就帮她做了,我要早知道那是她和沈存希的dna标本,我就把鉴定结果换了,她也不至于这么痛苦。”韩美昕心里很内疚,看到宋依诺强颜欢笑她难受,看到她伤心哭泣她也难过。

“你找人做的?”薄慕年黑眸微眯,“你确定结果没有问题?”

“不会吧,我拿结果的时候根本没有拆封,除了我拜托的那位朋友,根本没人接触过鉴定结果,更何况是我拿去的,谁会把我的鉴定结果调换了?”韩美昕觉得薄慕年的脑洞大开,反正她对这个结果是深信不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朋友会不会出现失误?”

“不可能,他在这方面有专业权威的,更何况我之前做的dna鉴定都是在他手里做的,他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所以结果不会错。”韩美昕道:“我懂你的意思,他们要是不是亲兄妹,依诺和沈存希就不会这么痛苦,但是这是事实。”

“我能见见你那位朋友吗?”薄慕年道。

“你见他干嘛?”韩美昕问道。

“不知道,直觉有问题,问过他我才知道哪里有问题。”薄慕年掐了掐眉心,小四这事闹得他也头疼,小四好不容易爱上一个女人,为了这个女人要死要活,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是他亲妹妹,这得踩了多大一坨狗屎才会有的狗屎运,居然就让他撞上了。

是他太敏感么,为什么他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么?”韩美昕气得从他身上下来,她绝对相信她朋友的专业,“司法鉴定机构的结果是不会出差错的,就算你怀疑他们不是亲兄妹,你也不能怀疑我朋友的专业。”

“韩美昕,我没有否定过你朋友的专业,我只是想帮助宋依诺和小四,如果鉴定结果出了问题,导致他们一辈子活在痛苦里,你良心安否?”薄慕年蹙眉盯着她。

“你!”韩美昕气得不轻,“你真的怀疑,你可以拿依诺的头发和沈存希的头发重新找更具有权威的人鉴定,何必为难我朋友?”

“你说对了,我还真打算这么做。”薄慕年道,如果他是沈存希,就是把头发拨光,他也要鉴定出一个不是的结果来。

“……”韩美昕无语,过了半晌,她妥协道:“我明天会把我朋友约出来。”

薄慕年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乖!”

“……”

翌日,沈存希从梦中惊醒过来,他坐在床上满头大汗的直喘气,眼前那片大火里的痛苦容颜,逐渐变成了宋依诺的模样,他抚着心口,那股心肺被撕裂的疼痛还盘踞在胸前,那个人怎么会是依诺?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缓了口气,起身下床。

宿醉加上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他走路时感觉整个人都在飘,轻一脚重一脚的走进浴室。花洒下,冰冷的水从头上浇下,他逐渐清醒过来。

他双手捂住眼睛,他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一直在左右着他和依诺的感情,他眼前像蒙了一层纱,看见的这些都是真相吗?

他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就算依诺知道康意乐福利院,就算她身上有同心结琉璃穗子,就算dna鉴定结果证明他们是兄妹,他也不相信他们有血缘关系。

怎么就那么巧,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他们是兄妹?是命运的捉弄,还是有人刻意的玩弄?

洗完澡出来,沈存希已经彻底恢复理智,他必须再做一次dna鉴定,宋依诺做的dna鉴定结果他不相信。穿上衣服,他转身离去。

宋依诺清晨起来,双眼浮肿,整个人都憔悴不堪。昨晚沈存希走后,她难过得就快要死去一样,最终她还是活了过来。

她走进浴室里洗澡,没有发现公寓里的异样,等她洗完澡出来,走进客厅,她才闻到一股浓郁的肉粥味道,她猛地看向餐厅,餐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然后她看到系着围裙的沈存希从厨房里走出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进来,在他周身形成淡淡的光晕,她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眼花,可男人并没有因为她幼稚的动作而消失。

“过来吃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去上班。”沈存希拉开椅子,静静的睨着她,英俊的脸上丝毫没有昨夜离去时的悲恸。

宋依诺看见他,心里有种无力感油然而生,“沈存希,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出现在我面前?前男友还是亲哥哥?无论是哪一个,我都不想看到你。”

沈存希双手死死的捏着椅子,他说:“你就那么希望我们是亲兄妹?”

“不是我希望,是事实,需要我把鉴定结果拿给你看吗?”宋依诺心里悲恸,每见他一次,她就要心伤一次,然后花更多的力气去让自己平复,再这么下去,他没疯,她会先疯。

“宋依诺!”沈存希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去反驳她,他狼狈的喘了口气,收敛了怒气,他道:“坐下吃饭,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沈存希,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管你以什么身份,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只要一想到我居然和亲哥哥……,我就恨不得一头碰死。”宋依诺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用尽一生的力气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他就非得一而再的出现在她面前提醒她,过去的几个月她活得有多么荒唐?

“依诺,你以为痛苦的就只有你吗?”沈存希轻声问道。

“既然都痛苦,为何不放彼此一条生路?”

“因为我不认命,纵使逆天,我也不认命。”沈存希狂狷道。

“你不认命,所以你要逼死我吗?我们之前所做的事就是挫骨扬灰,都洗不清这一身的罪孽,为什么你一定咄咄相逼?为什么不肯放我一条生路?”宋依诺恼恨的瞪着他,她错了,她以为沈存希知道真相会崩溃,可他这个样子,哪有崩溃?

沈存希重重地吸了口气,摒得肺腑一片痛意,他不想和她争执,他说:“坐下吃饭。”

“我不饿。”宋依诺转身向房间走去,沈存希看着她的背影,心底一片苍凉。即使他已经决定要再做一次dna鉴定,他心里也没有把握,这次的结果和上次的不一样,如果这次结果和上次一模一样,到时候他们该何去何从?

他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他心里也害怕,可是他必须比依诺坚强,比依诺硬下心肠,不被情感牵着鼻子走。

宋依诺走进房间,她拿出那份dna鉴定报告,这张纸被她揉皱又碾平,始终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拿着鉴定报告走出卧室,来到餐厅里,将鉴定报告放在沈存希面前,她说:“这是桐城司法鉴定机构鉴定的结果,如果你不想逼死我,你看完了就离开吧。”

沈存希拿起鉴定报告,他迅速浏览了一遍,目光落在鉴定结果上,那上面写着确定兄妹关系,这六个字被眼泪晕开一次又一次,显得很模糊。

他可以想象她这些天拿着这张纸反复流泪的模样,他心口窜起一股尖锐的疼痛,他抬头望着她,手指牢牢攥着鉴定报告,“依诺……”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宋依诺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沈存希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去了浴室,不一会儿他走出来,一声不吭的穿上鞋子离开。宋依诺全身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什么,她快步走进浴室,发现她的牙刷已经被他拿走了。她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她轻叹道:“沈存希,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道结果不能改变,为什么不试着接受事实呢?”

……

宋依诺早上去贺东辰的婚房丈量了尺寸,等她忙完,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她从别墅里出来,没有代步工具,这里又打不到车,她走了20分钟,才走到公交站。

这个点公交站一个人都没有,她坐在椅子上发呆,直到耳边响起喇叭声,她才回过神来,望着停在面前的银色轿车,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依诺,你怎么在这里?上车。”

宋依诺等了这半天,都没有等到公交车,她站起来,走到车身旁,拉开车门坐进去,“连默,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连默轻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把安全带系上,你是要回城吗?”

“嗯。”宋依诺系上安全带,她偏头看着窗外,已近深秋,满目都是苍凉,看着看着,她心里难免悲伤起来,她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

连默开车,时而偏头看她一眼,他说:“刚才远远看见你坐在那里发呆,你有心事吗?”

“没有。”宋依诺轻声道。

“你现在要去哪里?回家吗?对了,上次我送你回去,沈存希有没有为难你?”连默不是一个擅长与女人相处的人,此刻为了和她多说几句话,绞尽了脑汁找话题。

提到沈存希,宋依诺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她说:“他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事实上,沈存希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为此差点两人差点就分手了,虽然现在也是分手了。

“呵呵,那就好。”连默尴尬的笑了笑,“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可能是因为工作太累压力太大,睡得不太好。”宋依诺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连默清楚她最近的一举一动,哪里不知道她并没有说实话。他感觉得到,她受了伤,她的心也渐渐对他封闭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种无话不谈的感觉。

“依诺,如果你有心事找不到人倾诉的话,我愿意当你最忠实的听众。”

宋依诺偏头看他,她说:“我真的没事。”

车里的气氛有点压抑,连默清楚,在她一再拒绝他的关心靠近,他生气了。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过,也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在他低声下气时会拒绝他的关心。

宋依诺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哪还有空理会连默的心情。

车子停在一家餐厅前,宋依诺才回过神来,她看着窗外的餐厅,转头看着连默,连默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他微笑道:“我还没吃午饭,你陪我好不好?”

“我不饿。”宋依诺早上没吃东西,这会儿胃里空空的,她刚说完她不饿,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车厢里顿时萦绕着一种尴尬的气氛。

连默忍着笑,调侃道:“你的肚子比你的嘴诚实,下车吧。”

宋依诺还想拒绝,连默已经下车,并且绕到了副驾驶座这边拉开车门,示意她下车。宋依诺骑虎难下,只得下车,跟在他身旁进了餐厅。

走到门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火锅味,宋依诺诧异地看着他,“我们吃火锅吗?”

“嗯,这家的涮羊肉特别够味味道也最正宗,待会儿你尝尝,保证你下次还想来。”连默走进去,服务员立即迎上来,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火锅店里没什么客人,连默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点了一个麻辣锅。

宋依诺其实很能吃辣,和韩美昕在一起时,她们经常出来聚餐,要不吃烧烤喝烧酒,要不吃火锅喝啤酒,她的酒量就是与韩美昕一起练出来的。

她在连默对面坐下,抬头看着他,连默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贵公子,不会喜欢来这种地方。”宋依诺道。

“为什么?”

“因为有损形象啊。”

“谬论!”连默拿茶水清洗碗筷,然后将清洗好的碗筷放到宋依诺面前,再将她面前的杯碟放到自己面前清洗,他一边清洗一边道:“我当律师那会儿,公司里的合伙人每个月都会聚一次餐,他们很喜欢来这个地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感觉特别豪爽。”

宋依诺想起是她害他被取消了律师资格证,心里有些愧疚,“对不起啊,要不是因为我……”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这事了?依诺,我并不后悔。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为你挺身而出。”连默放下茶水壶,目不转睛地盯着宋依诺。

宋依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她移开视线,恰在这时,服务员端汤锅上来,打破了他们之间淡淡的尴尬,服务员放下锅,连默道:“麻烦送碗粥过来。”

服务员打了火离开,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碗粥过来,连默示意他放在宋依诺面前,他殷切地看着她,说:“你先喝点粥暖暖胃,免得一会儿吃了火锅胃疼。”

“连默,你真的好体贴,要是谁做了你的女朋友,那就有福了。”宋依诺发现连默是真正的绅士,他很会照顾人,从进门到现在,他就一直在照顾她。

“可惜还没有碰到那个有缘人。”连默轻笑,点了菜,不一会儿菜上来了,他涮好了羊肉放进她碗里,说:“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宋依诺夹起羊肉放进嘴里,麻辣的味道一下刺激了她麻木的味蕾,她边吃边点头,“好吃。”

连默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他说:“好吃就多吃点。”

一顿饭吃完,他们之间那种客气疏离的感觉也消失了,从火锅店里出来,宋依诺撑得肚子圆滚滚的,她说:“我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的吃东西了,肚子是填饱了,就是得担心长肉了。”

“你这么瘦,再减风都能吹走。”连默笑道。

“哪有这么夸张?”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车旁,连默拉开副驾驶座车门,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我送你。”

“我吃太饱了,随便走走,你先走吧,今天真的麻烦你了。”宋依诺摇了摇头,没有上车。自从上次沈存希因为连默而吃醋发狂,她就下意识在回避连默。

连默没有强求,他关上车门,柔声道:“那我先走,你有事就打我电话,我随传随到。”

“好,开车注意安全。”宋依诺站在车旁,目送连默开车离去。她才转身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去,前面就是万达商场,她想起自己好久没有逛街了,衣柜里的衣服到了换季时,怎么都觉得穿不上身。

她走进万达广场,向女装部走去。

知名品牌的服装漂亮是漂亮,就是价钱贵得令人咋舌。她心情不好,一顿美食没有填满她心里的空虚,看见华服,她眼睛都绿了。

伤心的女人有权力暴饮暴食,有权力花钱shopping,当她把穿上身觉得漂亮的衣服都让服务员包起来,然后算钱的时候,服务员告诉她,“一共元,小姐,请问是刷卡还是付现?”

宋依诺看着地上整?排放的装满衣服的袋子,那股冲动劲过后,她又舍不得了,这么贵,她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就这么一下刷出去,想想就肉疼,“那个,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哟,这不是宋小姐吗?”门口忽然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宋依诺抬起头来,就见贺允儿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个保镖,看起来威风凛凛的。

宋依诺看见她,就想起可怜的家珍,她对贺允儿顿时没了好感,虽然她也很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会忘记,上次她与家珍争执时,说的那番话。

宋依诺对待朋友,就是那种同仇敌恺,敌我分明的态度,家珍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家珍的敌人就是她的敌人,她没有搭理她,原本想将东西退了,这会儿不想掉价,她直接抽出沈存希给她的黑卡递给销售员。

销售员看见黑卡,眼睛都直了,她连忙刷了pos机,输入金额,然后将pos机递给宋依诺,“宋小姐,请输密码。”

宋依诺眼也不眨的输了密码,几乎是交易成功那一瞬间,沈存希就收到了短信,他看着上的金额,心情久久都没有平复,这是他把黑卡给她后,她第一次刷,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贺允儿在旁边看着她拿出黑卡,黑卡是身份的象征,据说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他们家连大哥贺东辰都没有审办下来,可见这有多难。

她自然知道黑卡是谁给宋依诺的,她心里不由得嫉妒起来,忍不住讽刺道:“难怪宋小姐要舔着脸巴着四哥不放,原来是为了钱啊。”

宋依诺皱眉,她盯着贺允儿,道:“贺小姐,有句话叫以己度人,就算了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积德,也请口下留情。”

贺允儿冷笑地看着她,“宋依诺,你脸皮到底有多厚呢?你嫁给唐佑南,却又勾搭上四哥,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看中的不是钱是什么?难道是真爱么?”

宋依诺目光渐冷,她甚至感觉到四周的销售员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她盯着贺允儿,道:“贺允儿,你认为你算老几?我是看中他的钱还是看中他的人,与你有何关系?”

“我就是看不惯,好心提醒某些痴心妄想的人,就凭你那尴尬的身份,爸爸是绝对不会让你进门,玷污沈家的名声。如果我是你,就知趣一点,趁大家没有撕破脸时安安静静的离开,别给脸不要脸。”贺允儿看见她就嫉妒得要命,她第一眼看见沈存希,就为他的风华所折服。木协丰技。

她拼命嫁给沈遇树,不过是为了离她心中的太阳更近一点。可是自从她嫁进沈家后,沈遇树不待见她,沈存希根本就没有回过沈宅,她想见到他,比登天还难。

宋依诺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偏偏贺允儿还要撞上来,她说:“你以什么立场来和我说这些话?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喜欢沈存希,你现在该不会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吧?”

贺允儿的心思被她看破,她神情多了几丝狼狈,她瞪着她,“你不要胡说八道。”

“哎哟哟,恼着成怒了呢?是被我说中心事了吧?贺允儿,我一直认为你单纯可爱,但是你最近的行径简直让我刮目相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沈遇树和家珍产生误会,又是怎么怀上沈遇树的孩子的,但是既然你嫁给他,就安安分分做你的五少奶奶,不要痴心妄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否则你会发现,你连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抓不住。”

宋依诺说完,贺允儿的脸色简直精彩纷呈,“宋依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

“我现在心情不好,不要惹我,否则我一旦不开心,不小心推你一下,让你意外流个产什么的,你仅凭的一张王牌也没有了,那就不好玩了。”宋依诺说着,还故意瞄向她平坦的小腹。

贺允儿下意识扶着肚子后退了两步,宋依诺耸了耸肩,做人果然不能太善良,否则什么猫啊狗啊都骑到你头上来作威作福,以为她好欺负。

“宋依诺,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我一定要告诉四哥,你就等着他踹了你吧。”贺允儿到底年纪小,除了放话威胁,也没有别的反击能力。

宋依诺看了她一眼,不想和她做无谓的口头之争,她说:“他要真踹了我,我感谢你家祖宗十八代。”

宋依诺发誓,她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但是看到贺允儿气红了的脸,某人显然以为她在挑衅她,她多说无益,转身吩咐销售员,帮她把衣服袋子拎下楼,她提着几个袋子往专柜外走去。

贺允儿气得直跺脚,心里暗恨不已,宋依诺,你尽管嚣张,你哭的日子还在后头,不信我们走着瞧!

宋依诺提着衣服下楼,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衣服的销售员,这一瞬间,即使她心情不好,也有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畅快,难怪那些女人心情不好就跑来购物。

她走到路边,正要招手打车,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白色宾利欧陆,她心跳一窒,车门打开,老王从车里下来,“宋小姐,沈总吩咐我过来送你回去,东西给我吧。”

宋依诺的心莫名一空,任老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放到后座上,她呆呆地站在那里,问道:“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老王接过两名销售员手里的袋子放进后座,关上车门,他对宋依诺道:“沈总对宋小姐的关心已经超出你的想象,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宋依诺眼前忽地一热,这样的男人,她要怎么才能拒绝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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