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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依诺心头一凛,低头看着雪白婚纱上那一滴宛若朱砂泪的血珠,心里有种夹杂不清的感觉,婚纱见血。很不吉利,她表情多了几抹凝重,怔怔地看着手指上渐渐止住的血珠。

服务员从她腰间取下一根固定腰身的针头,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才会遗留在婚纱上,她看着那枚针,满脸歉疚道:“沈太太,对不起啊,想来是新来的女孩做事马虎,把针头留在婚纱上了,扎伤您了吗?”

宋依诺将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唇?间一股铁锈的味道弥漫开来。那味道让她难受得紧,胃里翻绞得厉害,几欲作呕,她却硬生生忍住了。

服务员见她脸色不好。连忙问道:“沈太太,您身体不舒服吗?”

宋依诺摆了摆手,她在凳子上坐下,“麻烦你帮我倒杯温开水。心里有点难受。”

“好,我马上去,您稍等。”服务员快步离开,不一会儿就端了温开水过来,宋依诺喝下去,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些,她冲服务员道谢,再看裙摆上那抹血色,她道:“这能处理掉吗?”

“可以,我们有专门的洗衣剂,可以处理掉,您不必放在心上。”服务员瞧她欲站起来,她连忙伸手去扶,待她站稳了,她匆匆去取了洗衣剂来,往雪白的婚纱上喷了喷。就见血色慢慢淡去,直至一点痕迹都不留。

宋依诺看着那抹血色淡去,心头的阴影却并未因此而消失,那抹痕迹像是印在了她心上,她闭了闭眼睛,努力不去想,再睁开眼睛时,她冲服务员淡淡的笑了笑,然后提着裙摆出去了。

沈存希就在外面等着,他拿着杂志翻阅着,俊逸的五官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听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他抬头望去,漆黑的凤眸在看到她那一瞬间,倏地亮起来。

面前的女人,纤腰不盈一握,提着裙摆缓缓走近,一瞬间让他想起了诗经里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情难自禁地站起来,看见她翩然走近,他眸色炯亮,所有赞赏的词汇都不及那两个字,“好美!”

服务员在旁边看着,都为沈存希突然的语塞以及木讷而失笑,宋依诺走到沈存希面前,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试衣服,更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试婚纱,但这一刻她心里和他一样紧张,她走过去时,不小心踩到裙摆,直挺挺地朝他栽了过去。

沈存希一惊,连忙伸手将她接入怀里,他低头看着她,轻笑打趣:“这么迫不及待的向我投怀送抱?”

宋依诺目光流转,看见所有的服务员都盯着他们笑,她耳根子一烫,从他怀里直起身来,她俏脸嫣红一片,“我才没有呢。”

沈存希双手揽着她的腰身,笑眯眯地盯着她,“你有我也不会笑话你,不用害臊。”

宋依诺咬了咬唇,羞得抬不起头来,低头看到身上的婚纱,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好看吗?”

“嗯,你是我最美的新娘。”沈存希抬手,将她额上凌乱的刘海理顺,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你喜欢吗?”

“嗯,很喜欢。”宋依诺点了点头。

沈存希花了心思的,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你喜欢婚纱呢,还是喜欢我?”沈存希问得幼稚,却一点也不觉得。

宋依诺睨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当然是婚纱了。”看他脸上的笑容一僵,她顿时笑起来,她说:“当然更喜欢你啦。”

“小东西,敢戏弄我!”沈存希作势去挠她的痒,宋依诺连忙躲,却被他握住纤腰拉进怀里,大掌往她腋下探去,她笑倒在他怀里,“哎呀,老公,我知道错了。”

沈存希手上的动作一顿,睨着她明媚如初的俏脸,他哑声道:“你再叫一遍,我就放过你。”

宋依诺仰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老公,饶了我吧。”

沈存希心潮翻涌,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眸里的深情关都关不住,隐忍且热烈,他看了半晌,道:“去把婚纱换下来,我们回家。”

“哦,好。”宋依诺站直身体,提着婚纱向更衣室走去,服务员帮她抱起曳地裙摆,走进更衣室,她艳羡道:“沈太太,您和沈先生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看起来沈先生很爱你。”

宋依诺轻笑道:“是啊。”

换好衣服出来,沈存希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他后背有些紧绷,再不复刚才的轻松。她走过去,他已经挂了电话,她瞧着他的神情,问道:“沈存希,你怎么啦?”

“依诺,你在这里等等,我已经给老王打了电话,一会儿他过来接你回去,我要去个地方。”沈存希道。

宋依诺怔怔地望着他,“你要去哪里?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嗯,你先回去,我去去就回。”沈存希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转身离去。宋依诺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要去哪里,为什么不让她跟呢?

……

沈存希坐进车里,发动车子离去,刚才郭玉打电话给他,他的人已经顺利找到连老爷子藏人的具体地址,并且确定房间里关着一位病人,但是外面有退伍特种兵守着,想要攻进去很难。

看来连老爷子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他们硬攻,肯定不行,怕对方有枪支,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更怕惊动连老爷子将人转移。

所以郭玉的意思是,今晚动手,调动警察过去,理由是怀疑他们贩毒。就算连老爷子再厉害,也不会明着与警察过不去。

他赶到锦苑时,郭玉的车停在路边,看他到来,郭玉从车里下来,快步迎上去,“警察刚刚进去,公寓登记在连老爷子名下,他们这样贸然冲进去,只怕连老爷子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下午我让人检查天然气表时,趁对方不注意,放了好东西在里面。”

沈存希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兄弟,大恩不言谢!”

说话间,两人往锦苑走去,他们来到那栋楼下,那里停着一辆警车,一名身材壮硕的男人靠在车门上,男人五官刚毅,应该是队长之类的人物。

“他们已经冲进去了,如你所料,对方没有与警方起冲突。”男人神色淡漠道。

沈存希双手垂在身侧,听见他的对讲机里传来下属的汇报,“老大,人已被转移,我们什么发现都没有。”

郭玉也听见了,他转头看向沈存希,下午他的人过去确实看到房间里有位行动不便的女病人,没想到连老爷子动作这么快,不声不响就将人转移了。

沈存希眉头蹙紧,连老爷子比他想象中还要警惕,他动作居然这么快,简直出乎他们的意料。

那位身着便衣的男人爆了句粗,冷声命令道:“马上撤离。”

连老爷子越是这样警惕,他就越是怀疑他所关押的女病人与他有关系,否则他根本不用让那个女病人躲躲藏藏,素馨花与同心结琉璃穗子,妈妈,真的是您吗?如果您还活着,这十五年来您为什么甘心受制于连老爷子?

警察很快下楼来,那位队长似的人物向郭玉点了点头,道:“郭先生,我只能帮您到这里了。”

“麻烦你了。”郭玉道谢。

男人摇了摇头,召集手下上车,发动车子驶离。

两人目送警车离去,郭玉转头看着他,“小四,抱歉,我们迟了一步。”

“连老爷子老奸巨滑,这么多年都没让我们发现端倪,现在也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人。现在我担心的是他会把人藏哪里去?”沈存希凝眉沉思,要说心里不失望,那是假的,明明就快要找到了,最终还是擦肩而过。

郭玉轻抚下巴,“经过这两次,以连老爷子多疑的性子,他一定不会让那位女病人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如果是这样,他一定会将她安置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你说连宅?”沈存希思索了一下,他摇头道:“他不会这样做,太危险了。”

“未必,他若真的把人接回连宅,以连家在桐城的威望,我们没有证据证明那个女病人与你有任何关系,也拿不到搜查令,就不能像今晚一样硬闯。再说连宅的保镖全都是退伍特种兵,我们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很难。”郭玉分析道。

沈存希想了想,觉得郭玉说得也有道理,连老爷子真的把人藏进连宅,他们确实不好硬闯。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不能硬闯的话,那就是明知道连老爷子禁锢他人人身自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沈存希心浮气躁道。

“小四,除非你有证据证明,连老爷子禁锢的女人就是你的母亲,否则我们无法再硬闯。”郭玉道。

沈存希抚着额头,“当年沈宅失火,我母亲当场葬身在火海中,那时候已经做了死亡证明,现在我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那个女病人就是我母亲,更无法证明连老爷子是非法禁锢。”

“也许……是不是你太想念你母亲了,虽然连老爷子行事可疑,但是十五年前那场大火,几乎把沈宅烧成了空架子,他们根本就无法活着逃出去。如果你母亲没死,她为什么不肯现身来见你们?”郭玉静静地看着沈存希,兄弟上门请他帮忙,他二话不说能帮就帮,但是他不希望他抱有太大的希望。

毕竟希望越大,到时候失望就越大。

“我有种感觉,我妈一定还活着。”有时候母子感应是种很玄乎的东西,从他拿到有求救信号的同心结琉璃穗子后,他就确定,母亲一定还活着。

郭玉看着他,并不想打破他的幻想,“那就找证据吧。”

沈存希眉心微蹙,却什么都没说,和郭玉走出锦苑,两人各自开车离开。

连老爷子坐在监控室里,房间里有几台电脑,他看见身着警察破门而入,再失望而归,他眉心蹙紧。好在他留了一手,在房间里安了监控,才知道有人闯入,迅速将人转移。

他关掉电脑,现在监控已经没有用了,他摇着轮椅滑出监控室,来到一楼,乘电梯上楼。二楼的客房里,光线阴影,女人醒转过来,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隐约感觉得到,最近形势有点紧张,否则连战明不会一连将她转移三个地方。

耳边传来轮椅碾压地面的声响,她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眼睛闭上,其他的感官就格外敏锐,她听到轮椅渐渐朝床边滑来,没有开灯,大概是因为他觉得她看不见,开不开灯都无所谓。

连老爷子在床边停了下来,透过窗外照射进来的微光,他看着床上的女人,十五年了,他就这样默默地守着她,哪怕她又聋又哑又瞎,还几次在鬼门关徘徊,他都不曾放弃她。

看着她,他似乎又回到当年那场大火。

他们差点葬身在那场大火里,无意间发现了别墅的地下逃生通道,从逃生通道逃出去,他的双腿就是在那场大火里失去的,这些年他一直在调查那场大火的起因,后来终于让他查到线索,那场火是人为。

“素馨,沈存希已经有所怀疑,如果他一直这样紧追不放,我不会对他心慈手软。”连老爷子一双苍目里迸发出狠戾的光芒。

杨素馨搁在被子里的手缓缓紧握成拳,如果不是连战明,15年前她已经葬身火海。她对他心存感激,但是却换来了他15年来不见天日的囚禁。

她曾试过很多方法想逃离他,最后都没有成功,不得已,她才装作自己又聋又哑又瞎。最近两年,她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医生说她因为当年的火灾,吸进浓烟,呛伤了肺部,随着年龄越大,肺里病变,已是肺癌晚期。

她想回去见见她的孩子们,但是连战明从未放弃过囚禁她的想法。

她想,也许她到死,都不能再见到他们了。

“素馨,和我说话,我知道你没有聋也没有哑,更没有瞎,和我说说话。”连老爷子卑微的乞求道,他第一次见到杨素馨时,就惊为天人,那时她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妻子,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思,远远地望着她,只要她幸福就好。

后来一切都变了,只从小六失踪后,杨素馨思女成病,那时候沈炀只顾着征战商场,没有照顾到她的心情,她忧郁成疾,竟得了失心疯。

那样明丽的一个女子,最后竟被逼成了疯子,他每次见到她疯疯傻傻的样子都感到心痛,她原本可以幸福一辈子的,都是沈炀和沈存希害了她,让她变成了一个疯子。

杨素馨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第一次聚焦到他脸上,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连战明,声音粗嘎,“战明,放我回去吧,我没有多少日子了,我想见见孩子们。”

连老爷子心里的狂喜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他怔怔地望着她,她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容貌,她烧伤严重,整容手术都无法帮她恢复原本的容貌,“15年了,你第一次看我,第一次和我说话,却是要让我放你回去,你何其残忍?”

“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谢谢你救了我,让我能够苟延残喘到现在,我很感激你,也希望你能体谅我想见到孩子们的心情。”杨素馨还记得,他当年背着烧伤严重的她爬出地道,他护了她周全,他却赔上了两条腿。他的重情重义,她这一生都无力偿还。

连老爷子忽然大怒,“你是想见孩子们,还是想见沈炀?你别忘了,当年是他放的火,他想烧死我。”

“不是这样的,不是他放的火。”杨素馨摇头道。

“你还护着他,素馨,我不会让你去见他们,对于他们来说,15年前你就已经死了。所以就算你的日子所剩不多,等你死了,你的墓碑上也是刻着我连战明之妻,绝不是他沈炀之妻。”

“咳咳咳。”杨素馨激动地咳嗽起来,五官在暗夜里显得形容可怖,这些年来,她不肯出现在他们面前,是因为她再也恢复不了过去的容貌。现在人之将死,那些外在的东西都不再重要了,她只是想见见他们。

连老爷子看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气就喘不上来,他连忙按了床头的红色按纽,两名医生匆匆推门而入,其中一人按开了灯,屋里顿时光芒大作。

客房里完全就是浓缩型病房,里面所有用具一应俱全。连老爷子滑着轮椅让到一步,医生连忙将氧气罩放在杨素馨的口鼻上方,然后检查起来。

过了许久,杨素馨的情况才稳定下来,她昏沉沉的睡去,灯光下,她的面容平静。

连老爷子将轮椅滑到病床边,看她脸色苍白,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转身出去了。门外,两名医生神情格外凝重,“老爷子,夫人的病情恶化得很快,怕是没有几天了,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木尽尤圾。

连老爷子神情一震,他仰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我让你们来救她,不是让你们来劝我做好准备的。”

“老爷子,您别动怒,夫人的病情在医院时就已经开始恶化,本来在医院里住着,至少还能撑个一年半载,但是最近这几天夫人东奔西跑,再加上受了寒,病情恶化的速度比我们想象的要快,我们已经给她用了最好的药,但是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已经没用了。”另一名医生解释道。

“没用?没用我请你们来干什么的?”连老爷子气得直拍轮椅,白叔站在他旁边,劝道:“老爷子,您消消气,要不听医生的建议,把夫人送回医院去?”

连老爷子满目仇恨地盯着白叔,神情偏执,“送回医院?然后让沈存希逮个正着?”

“老爷子……”

连老爷子抬手止住白叔,他看向那两名医生,问道:“她还有多少日子?”

两名医生面面相觑,随后其中一人战战兢兢道:“多则十天半个月,少则就这几天了。”

连老爷子眉目一沉,白叔以为他又要发脾气了,没想到他却冷静下来,他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两名医生连忙快步离开。

连老爷子在门外坐了一会儿,这才摇着轮椅进了客房,他来到病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杨素馨,他这一生只有一个愿望,她的时日已经不多,再不完成这个心愿,只怕来不及了。

许久,他从客房里出来,白叔站在门外等他,他说:“吩咐下去,立即着手办喜宴,时间就定在后天,迅速准备好礼服,邀请宾客,喜宴就在连宅举办,我要素馨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白叔心底一震,他看了一眼客房,道:“老爷子,夫人现在的身体恐怕不宜……”

“你想说什么我心里清楚,此时不办更待何时?去吧。”连老爷子挥了挥手,竟是执意如此。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风光的将她迎进门。

他一直等,以为终能等到她妥协,但是她宁愿装聋装哑装瞎,也不肯答应。如今她时日不多,他再也等不起了。

白叔叹息一声,老爷子这辈子为情所困,到底还是偏执到底了。

……

沈存希将车子开进依苑,熄了火,他却没有立即下车,他放低座椅,仰躺在座椅上,透过天窗,看着漆黑如墨染的天空。

连老爷子动作实在太迅速,不过几个小时时间,他竟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中。他到底会把人藏在哪里?他应不应该去连宅探探虚实?

郭玉说要找到证据,警方才能介入,他要从哪里着手寻找证据?

宋依诺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车灯从落地窗玻璃探照进来,却迟迟没有等到沈存希进来,她站起来,走到客厅落地窗前,望着远处停在路边的白色宾利欧陆,车已经熄了火,车里黑漆漆的,看不见有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向大门,拉开门出去了。

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她冷得直哆嗦,伸手想将衣服拢得紧一点,才发现没有穿外套,她心里想着就出去一下下,就没回去加外套,快步穿过花园,来到白色宾利欧陆前,她透过车窗,看见沈存希躺在座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已经出了神,她抬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沈存希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坐起身来,看见宋依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他眉心皱起,连忙推开车门下车,“怎么不加件衣服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将她揽进怀里,怀里的身体冰凉的,他用大衣罩在她身上,神色更加不悦,“你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让我怎么能放心?”

忽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笑道:“我看你车子停在外面,却一直没见你下车,就出来看看,你怎么啦?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没事。”沈存希淡淡道,不想告诉她,让她跟着操心。

宋依诺边走边扭头看他,“真的没事?”

“嗯。”沈存希为了强调自己没事,还特意点了点头。

宋依诺不再多问,两人回到别墅,已经快十点了,餐厅桌子上还放着饭菜,宋依诺站在玄关处,看沈存希换鞋,她道:“你吃饭了吗?兰姨给你留了饭。”

沈存希看了看餐厅方向,摆着两碗饭,想来她也没有吃,他本来想点头的动作,硬生生转换成摇头,他说:“我没吃,你陪我吃点?”

“好,那我去热饭,你上去洗个澡下来,就热好了。”宋依诺说完,转身往厨房里走去。

沈存希看着她雀跃的背影,他心里轻叹了一声,他脱下大衣搭在腕间,向楼上走去。他洗完澡下来,宋依诺还在厨房里热汤,看着满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他心里莫名感动。

他走进厨房,从身后抱住她的腰,将了将她鬓边的头发,他说:“以后我没回来,不要等我,饿坏了你,我会心疼的。”

宋依诺莞尔,她说:“刚才我还没觉得饿,就想说等你回来一起吃,不是刻意等你哦,所以你不用内疚。”

沈存希摇头,这傻丫头,连撒谎都不会。

他放开她,伸手接过汤碗端出去。宋依诺拿了清洗好的筷子出来,坐在沈存希旁边,将筷子递给他,她捧起碗默默吃了起来。

沈存希也没说话,饭桌上一时安静得只剩下咀嚼的声音。

宋依诺偏头看着沈存希,虽然他在很认真的吃饭,但是他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让人感觉得到他心事重重,她问道:“沈存希,是不是公司遇到麻烦了?”

沈存希抬头看她,“没有,怎么这么问?”

“你没发现你一直很不对劲吗?”宋依诺放下筷子,有时候她觉得她很了解他,有时候她又觉得她一点都不了解他,他给她的感觉就是忽远忽近,他明明有心事,却一句都不肯和她说,感觉不被信任。

“我真的没事,以后我再告诉你,吃饭吧。”沈存希低头继续吃饭。

宋依诺忽然闷闷不乐起来,她放下筷子,将碗一推,说:“我吃饱了,我先上楼了。”

沈存希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她生气了,但是就连他都还没理清思路,又如何告诉她?再等等吧,等他救出母亲,他再和她解释。

……

沈存希回房时,宋依诺侧躺在床上,面向床边。他走过去,掀开被子上床,然后伸手将她从床边拉回到身边,搂着她的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宋依诺睡不着,她满脑子都在想,沈存希晚上接了那通电话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那是谁打来的电话,他刚才又去见了谁?

她并非不信任他,但是他越是瞒着她,她就越是不安,总觉得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

宋依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时,外面天色已大亮,她迷迷糊糊的伸手摸向身侧,触手冰凉,她彻底惊醒了,睁开眼睛,果然看见一旁微微陷下去的位置,沈存希已经不在。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她坐起来,怔怔地看着床单,然后掀开被子下车,去浴室洗漱。她换好衣服下楼,兰姨正在客厅里,见她下楼来,她转身去厨房准备早餐。

宋依诺来到客厅,四处看了看,沈存希不在,她走到落地窗前,才发现他的车子已经驶离。她眉宇间拢上一抹轻愁,沈存希这么早去哪里了?

兰姨出来,见宋依诺站在落地窗前发呆,她道:“夫人,先生一早就出门了,还特地交代我转告你,一会儿老王开车来送你去上班。”

宋依诺转过身来,在餐桌旁坐下,她拿起包子咬了一口,有点食不知味。

吃完早饭,老王已经到了,宋依诺背上包出门,兰姨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有种莫名的担忧,这对小冤家又怎么了?

沈存希很早就醒了,大概是心里搁着事,所以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躺在床上,耳边传来依诺平稳的呼吸,好像从心结解开,她就再也没有做噩梦了。

他一直等到天亮才起床,换了衣服,他轻手轻脚的下楼,刚好遇上兰姨起床,他让她转告依诺,他先去公司,让老王来接她去上班。

他开车来到连宅外面,已经快八点了,冬天雾大,连宅地处的位置在半山,雾气缭绕间,如梦如幻。他在车里坐了许久,才打开车门下车,走到门前按响门铃。

白叔来应的门,见沈存希站在外面,他连忙上楼去向连老爷子汇报。连老爷子知道沈存希不是那么容易打发走的人,但是他一早就上门来拜访,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冷笑了两声,道:“请他进来,让他在楼下等。”

沈存希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两个小时,连老爷子才姗姗从楼上下来,沈存希身影笔挺的坐在沙发上,见白叔推着连老爷子从电梯里走出来,他从容不迫的站起来,俊脸上不见半点不耐烦。

连老爷子笑呵呵道:“存希,让你久等了。”

“伯父身体抱恙,晚辈等等无妨。”沈存希淡定冷静,并不将连老爷子的刻意刁难放在心上。

“请坐吧,白叔,给沈四少上茶。”连老爷子摇着轮椅过来,白叔去准备茶点去了。

沈存希刚才在客厅里坐了两个小时,客厅里来往的人很多,大多都拿着嫁娶之物。他看向落地窗前,那里搭上了便捷楼梯,佣人正在往玻璃窗上贴双喜窗花,他道:“连宅最近要办喜事吗?”

“对,时间定在明天,有些仓促,不过喜帖昨晚已经连夜印了出来,你们今天应该就会收到喜帖了。”连老爷子眉目间蕴染着一抹喜色,大婚当前,哪怕他已是枯朽老人,心中也是欣喜期盼。

沈存希剑眉微蹙,他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连老爷子,触到他眉间的喜色,他并没有将这桩喜事与连老爷子联想在一起,“哦,是哪家千金,婚事办得这么仓促?”

“明天来参加婚礼,你们就能知道了。”连老爷子有意隐瞒,不愿意多说。

沈存希就以为婚事是连默和哪家千金,他心头一舒,连默结婚了,他就少了一个情敌,不用再时时刻刻防备着他。

“看来伯父很满意这位千金,那我在此先恭喜您了,连默大婚,您也少了一桩心事。”

连老爷子但笑不语,也没有解释,他的目的,是要沈炀和沈存希他们亲眼看见他将素馨迎进门。

白叔送上茶点,连老爷子道:“存希,你这么早上门来所为何事?”

“没事,上次见您看您身体不好,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您。”沈存希发现,别墅里有一楼梯一电梯上二楼,他刚才趁保镖不注意,去电梯前观察过,那是德国进口的指纹电梯,没有录入指纹,是没办法开启电梯。而楼梯前站着两名黑衣保镖,没有连老爷子的允许,他们绝对不会放任何人上楼。

他记得他曾来过连宅,那时候连宅还没有这么高科技,甚至客厅的每一处,都有摄像头,将电梯位置严防死守,很难混水摸鱼上到二楼去,更何况宅子里至少有二三十位保镖。

连宅这些年的巨大支出,有大部分都用在安保上面。连老爷子将自己的家搞得和特工住所一样,一定有想要隐藏的秘密,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连老爷子已经将人接回了连宅。

他心思急转,明天连宅会举办喜事,他们倒可以趁乱上二楼一探究竟。

连老爷子心中冷笑,沈存希的住宅在东,连宅在西,这顺路顺得有点远,他却没有揭穿他,反正明天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等素馨嫁给他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抢走她。

“你有心了。”连老爷子俯身端起茶杯,原本系在脖子上的围巾散开来,露出脖子上狰狞的烧伤,沈存希望过去,他道:“伯父,您身上的烧伤是怎么来的?”

连老爷子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他揭起盖子,轻轻吹开水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茶,他才悠悠道:“自然是被烧伤的,很多年了,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听说伯父十五年前,在沈宅大火的第二天,就宣布隐退幕后,命长子连易峰接手了家族的一切生意,然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您,不知道您身上的伤,是否与沈宅的火宅有关?”沈存希静静地看着连老爷子,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变化。

连老爷子以手抵着唇,压抑的咳嗽起来,白叔见状,连忙接过他手里的茶杯,轻拍他的背,“沈四少,老爷子早起受了些风寒,不宜久坐,我先送老爷子回房了。”

沈存希站起来,道:“我是叨扰了,既然伯父身体不适,那我先告辞了,明日再过来参加喜宴。”

“那我就不送了。”连老爷子气喘得急,说完再度咳嗽起来。

沈存希点了点头,转身向大门外走去。白叔瞧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他收回目光,看着咳得面红耳赤的连老爷子,他道:“老爷子,我总觉得沈四少已经猜出了什么?”

“他不蠢,昨天扑了个空,今天就来连宅探虚实。只是他再聪明,也算不到明天是我和他母亲的婚礼。请帖已经派人送出去了?礼服和喜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派人去办了,老爷子不用担心,明天一定可以如期举行婚礼。只是我担心……”白叔迟疑道,老爷子的心思他清楚,但是这样做太冒险了,一旦让沈存希知道这件事,沈连两家就反目成仇了。

连老爷子闭上眼睛,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多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不用担心,明天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已成定局,谁也改变不了。”

白叔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并不像他这样乐观。

……

沈存希走出连宅,他抬头望着这栋宅子,此时太阳已经出来,笼罩在宅子上空的雾气消散,风景如画。他望着二楼方向,良久,才转身推开车门上车,发动车子离去。

他开车来到薄氏集团,一路畅行无阻的到了总裁办公室,薄慕年正在打电话,见他进来,他示意他坐,稍等一会儿,然后交代完对方,他挂了电话,起身走到沙发旁坐下。

“昨晚的事情我听说了,没想到连老爷子的动作这么迅速,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薄慕年问道,他以为他们出手已经很迅速了,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

难怪他可以退居幕后十五年,连氏却没有倒闭,想来有这样一个尽占先机的军师在背后谋划,连氏怎么也不可能沉溺在商海中。

沈存希背倚在沙发背上,坐姿优雅,却略显紧绷,他说:“我早上去过连宅了,连宅戒备森严,比我们想象中更难闯。”

薄慕年眯眼,“你去连宅不怕打草惊蛇?”

“老大,现在已经不存在打草惊蛇了,连老爷子一直都知道我们的行动,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几乎可以肯定,人就藏在连宅里,只是我们无法硬闯抢人。”沈存希心里十分清楚,连老爷子不容易对付。

“不能硬闯,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薄慕年道。

“嗯,明天就有一个机会,连宅要办喜事,我们可以趁宾客杂乱上楼,说不定可以见到那位神秘女病人。”沈存希道。

“连宅要办喜事?”薄慕年诧异地看着沈存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古怪。

“对,连老爷子亲口对我说的,说是已经派发了请帖。”

薄慕年刚要问话,秘书敲门进来,向他汇报,“薄总,连氏送来了喜帖,请您明天参加喜宴。”

薄慕年接过秘书递来的请帖,大红的请帖烫金的字迹,薄慕年翻开请帖,看到新郎名字时,他神色震惊,“存希,你快看,新郎是连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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