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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存希目光凌厉,声音紧绷道:“他说了些什么?”

“赫宇的导师告诉我,赫宇打电话给他,咨询了关于记忆黑洞的问题,我听说,在这之前。你太太曾去找过他,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被人杀人灭口。”影子道。

沈存希蹙紧眉头,浑身散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他说:“什么是记忆黑洞?”

“所谓记忆黑洞,就是把一部分发生过的事情,被人强行替换成另一种记忆,这比强行催眠与在海马体内植入记忆芯片还要恐怖,因为被替换记忆的人,会觉得这部分记忆是真的,一旦这部分记忆变成假的,她的整个精神世界都会动摇,从而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甚至是精神世界崩溃。彻底陷入黑暗中。”影子的声音显得格外凝重。

沈存希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叉在腰上,他看着落地窗外新冒起来的嫩草芽,他问道:“什么叫彻底陷入黑暗中?”

“对她本人来说,就是精神世界处于混乱状态,对我们来说,就是精神病变,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恢复正常。”影子说完,敏锐地感觉到电话那端的人呼吸沉重起来。

沈存希紧紧攥着手机,手机的棱角硌得他的掌心生疼,他转身望着二楼缓步台处,眸底的晦暗铺天盖地。他怎么接受得了,依诺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老四,你还在吗?”影子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他轻声问道。

沈存希闭上眼睛,心如刀割,那两年,依诺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会有记忆黑洞?可这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让她变成疯子。“我知道了,你马上回来。”

“那你太太的病……”影子还没有问完,那端已经传来电话被挂断的忙音,他拿下手机,看着黑沉下去的屏幕,转身往那位导师的办公室走去。

沈存希紧攥着手机,手抬了又抬,心底的恐惧与绝望,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最终,他无力的垂下手臂,眼里掠过仇恨的光芒,如果这一切是连默干的,他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与沈家有仇。为什么不冲着他来?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依诺下手?

沈晏白待在客厅里,瞧见沈存希阴沉的脸色,他缩了缩脖子,将自己匿于无形,以免遭了池鱼之殃。这一早上的,花生不对劲,爸爸也不对劲,太奇怪了。

吃过早饭,贺雪生还没有下楼,沈存希回到主卧室,她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看似已经睡着。他站在床边,想起她刚才的质问,一时心里觉得悲哀,依诺,你只是生病了,所以习惯性的怀疑我吗?

如果不是,我们之间的爱情,又该如何维系下去?

十二年的执着,难道你还不懂,我对你是怎样的?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去伤害你,你明白吗?

良久,他收回目光,转身往门外走去,轻轻合上门,大步离开。

高级私人医院里,沈存希一身黑色西装,神情十分冷漠。他长相俊美,气场强大,所经之处,小护士们都脸红地看着他,眼中有惊艳与爱慕。

他走到一间病房外面,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沈老爷子在医院里养病,他的病本来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想回到那座冷冰冰的宅子里去,那个家里,已经没有人会真心对他,他们的存在,都是为了争股份的。

想想也觉得悲凉,他一世英明,老来却落得无可依的下场,真是讽刺!

沈存希推门进去时,他正靠在床头假寐,听到脚步声,他倏地睁开眼睛,看到沈存希时,他苍目里掠过一抹喜悦,他连忙坐起来,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又刻意装作冷淡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

沈存希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老人,已近七旬,他头发全白了,满是褶皱的脸上尽显老态,他眯了眯眸,道:“您身体怎么样?”

“死不了。”沈老爷子明明是欢喜他来看他的,但是听到他这个语气,心里就来气。随即看到他两手空空,他心里更是不舒服,“谁教你的,来看病人两手空空?”

沈存希的目光在病房里转了一圈,虽然沈老爷子离开商场多年,但是他生病住院了,还是有不少的人送来礼物慰问,病房里堆了满满一堆,他薄唇微勾,嘲讽道:“您这里不缺。”

沈老爷子气呼呼地瞪着他,他不来,他不高兴,他来了,他还是不高兴,“那你还来干什么,给我添堵的?”

沈存希伸脚勾了椅子过来,在椅子上坐下,他道:“我来是有件事要向您确认,那年别墅失火,您说我是纵火犯是吗?”

沈老爷子皱眉,没想到沈存希来看他,是为了质问当年别墅失火的真相,他目光冰冷,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再提起?”

“这件事从来就没有过去,母亲被连老爷子囚禁了将近十五年,连老爷子到死也未能再见母亲最后一面,连默将这笔账算在了我的头上,连沈两家,因为这件事誓不两立,而您,说我是纵火真凶,真是好笑!”沈存希眸里有着绵延不绝的讽刺,他这番鬼话能唬住依诺,不代表也能唬住他!

“老四,如果那场火不是你放的,我为什么要将你赶出沈家,让你去国外避难?”沈老爷子神情从容,说出来的话却相当于已经承认了沈存希是纵火犯。

“您以为我傻吗?发生火宅那年,我已经15岁,不是5岁,我清清楚楚记得,有人放了火从窗户逃了。你以为把这件事栽脏到我头上,就能逼我和依诺分手么?那您大错特错了。”沈存希失了冷静,只要事关宋依诺,他就做不到冷静。

尤其设计这一切的,还有他的父亲,他就这么见不得他幸福,是要让他为弄丢小六赎一辈子的罪么?

“那是因为你放了火后害怕,选择性忘记了这一段,要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我不让人调查真凶?那都是因为你!”沈老爷子坐起来瞪着他。

沈存希搁在膝盖上的大手紧握成拳,他冷冷道:“您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选择性忘记?您老可以再想一个荒谬的借口。”

沈老爷子全身无力的靠在枕头上,他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是我也不需要你相信,只要有人相信就可以了。”

沈存希瞳孔微缩,他自然清楚沈老爷子说的有人指的是谁。依诺现在疑心病重,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怀疑他。他眉峰拧成了一个结,冷冷地瞪着他,“您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不毁了我,您就不甘心?”

“老四,天下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就偏偏是宋依诺,她不配。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沈老爷子语重心长道。

沈存希霍然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砰”一声巨响,他恶狠狠地盯着沈老爷子,勃然大怒道:“我的事情不要您管,我之所以容忍您至今,是因为我还把您当成我的父亲,如果您一定要逼我,休怪我不念及父子情分。”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沈老爷子看着他的背影,声音冷沉,“老四,我已经一脚伸进棺材里了,我没有什么不敢做的。如果让宋依诺再进沈家的大门,我死都不会瞑目!”

沈存希背影一僵,垂在身侧的手捏得拳头咯咯直响,他发现他竟拿这疯老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语气沉沉道:“从今天开始,我会派人来照顾您,直到您入土为止,您不要想见任何人。”

这也是变相将沈老爷子软禁起来了,不让接触外界的人,是不给他任何破坏他和依诺的机会。

沈老爷子身体一震,瞪着沈存希的背影,怒道:“沈存希,你敢软禁我?你还知不知道我是你老子?”

沈存希转过身去,目光漠冷地盯着他,“您从来没把我当成您的儿子,我也不再有您这样的父亲,希望您在最后的日子里消停些,好好颐养天年。”

沈老爷子忽然大笑起来,笑得老泪纵横,他边笑边道:“果然是我沈炀的儿子,论心狠手辣,一点也不比我逊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老四,你好自为之。”

沈存希咬紧牙根,若这个人不是他老子,他有一万种方式让他生不如死。他没有再与他废话,砰一声摔上门,大步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沈老爷子笑声渐次低了下去,最后只剩一声凄凉的叹息,老四,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不想看到你毁在那个女人手里,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沈存希走出医院,沈老爷子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他可以欺骗单纯的依诺,却无法欺骗他这个当事人。

可是正如老爷子所说,这件事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相信这是真的,并且还会为此将他设想成一个十恶不赦之徒。

依诺,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难以信任吧,所以你毫不犹豫的相信了,我是纵火犯,我为了搞得自己家破人亡,要了你这个“侄媳妇”,我为了掩盖真相,设计爆炸让你去死。

这样有悖常理,不合逻辑的指控,你就轻易的相信了。

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沈存希心里悲凉,就像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只感到了无尽的绝望。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样累?累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可是放弃,却是这样的难。

沈存希站在座驾旁,对等候在那里的严城道:“严城,派人去守着老爷子,没我的允许,除了医生,不许任何人探望他。”

严城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沈总,包括五少与六小姐吗?”

“任何人!”从此刻起,沈存希不信任任何人,他的爱情已经让他草木皆兵,每一个接近沈老爷子的人,最终都有可能帮他传递消息出去,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是!”严城瞧着他满布阴戾的神色,不敢问为什么,因为就算他问了,沈存希也未必回答他。他拉开后座车门,沈存希坐进去,疲惫地闭上眼睛。

老王开车,将车驶出医院。

……

贺雪生睡了一觉醒来,头没有之前疼了,她拥着被子坐起来,四周散发出熟悉的阳刚气息,那是独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会让人觉得安心。

可是此刻,她却感觉不到安心,只是觉得烦躁。

昨晚的演出,像是打开了她脑子里的“封印”,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混乱起来。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播放,每一件事似乎都带着别有用意。

她不知道什么该相信,什么不该相信。

她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完,她换了外出服下楼。

沈晏白正在客厅里玩玩具,兰姨坐在旁边陪他,看起来十分温馨和睦。贺雪生缓缓步下楼,兰姨听到脚步声,抬头望见贺雪生下楼来,她连忙站起来,道:“太太,你醒了,我去做饭。”

这会儿已经快十二点了,兰姨说完,就快步走进厨房。

沈晏白抬头看见贺雪生,想起她今天早上将他推下床的事,余怒未消,他哼了一声,“恶毒的后妈,等你和爸爸结婚了,你肯定会给我吃毒苹果。”

如果是以前,贺雪生肯定会被他逗笑,可是今天她没有心情笑,她走到沙发旁坐下,盯着沈晏白的小脸若有所思。

沈晏白从来没有被贺雪生这样盯着看过,他心里一阵发毛,不悦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贺雪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要在他脸上盯出两个洞来,沈晏白被她吓得不轻,他装作玩玩具,可是那两束视线就是一直黏着他,他忍不住往旁边走去,结果她的目光如影随形。

沈晏白索性丢了玩具,转头瞪着她,气急败坏道:“你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看,有什么好看的?”

贺雪生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看见沈晏白,她就想起那句话“沈晏白是沈存希背叛你的证据”。沈晏白与沈存希长得很像,都有一双凤眼,如果沈晏白是沈存希的儿子,那么沈存希必定是背叛了她。

沈晏白今年六岁,算时间的话,正是她出事之前。

这样一来,沈存希利用她抛弃她的事实都成立了。

沈晏白不知道贺雪生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他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他突然扑过来,撞进她怀里,气愤道:“不准看了,不准看了,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被你吓死了。”

贺雪生回过神来,伸手抓住沈晏白的手腕,孩子力气再大,也不能和成人相抗衡。他挣不开她的钳制,莫名觉得委屈,眼睛一眨,眼泪就滚落下来。

贺雪生慌了神,不管沈晏白是谁的孩子,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她连忙抬手去帮他擦眼泪,沈晏白伸手拍开她的手,怒气冲冲道:“我不要你管。”

他的力气很大,一巴掌拍下来,她的手背立即浮现几条红印子,她无奈地看着他,“我就看看你,至于哭成这样吗?小鼻涕虫。”

沈晏白不承认自己是鼻涕虫,他抬手擦了擦眼睛,十分狼狈,他道:“你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吓人,跟要吃了我似的,呜呜呜。”

他越说越委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加上早上被她莫名其妙的推下床的悲愤,他哭得声嘶力竭。

贺雪生耳边嗡嗡作响,从来不知道沈晏白的爆发力这么强,她到底心软,哪怕怀疑沈晏白是沈存希与别人生的儿子,此刻也无法对他置之不理。役边鸟技。

她伸手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小白,乖,不哭了,我向你道歉,以后再也不吓你了。”

哄了许久,沈晏白才停下哭声,他红着眼眶望着她,贺雪生被他瞧得十分揪心,此刻就算他让她跪下求饶,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做了,只要他别哭了。

“你说话算话?”沈晏白问道。

贺雪生连忙点头,“说话算话。”

“那你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吓我了。”

“好,我不吓你了。”

“你不知道人家有多胆小,差点被你吓死了。”沈晏白是真的吓坏了,总觉得今天的花生怪怪的,不像以前那样,看着他的目光带着说不出来的狠意,让他害怕。

贺雪生莞尔,抽了纸巾给他擦眼泪,沈晏白性格敏感,其实很会察言观色,有时候想想,他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大抵也缺乏安全感。

兰姨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客厅里一大一小说话,她转身走回厨房,继续炒菜。

吃完午饭,贺雪生拿起包准备出来,沈晏白连忙背上大书包,也要跟着她去上班。贺雪生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想带上沈晏白,结果小家伙知道她不肯带他,就一直耍赖,赖到她带他出门为止。

贺雪生无奈,有时候很难拒绝他的要求。沈晏白似乎也看出她心软,他一溜烟的跑出别墅,拉开车门坐进去。

贺雪生只好跟上去,她坐进车里,司机开车驶离依苑。车子行驶了一段路,贺雪生发现了一件事,保镖的车辆增加了,不仅前面多了一辆车,后面也从一辆车变成两辆。

她的出行被严密的保护起来了,可对她来说,也算是变相的监视起来了。

她拿出手机,拨通云嬗的电话号码,“云嬗,怎么回事?保镖数量什么时候增加的?”

“昨晚沈总与大少爷达成一致的决定,从今天开始,不管你去哪里,必须有保镖随行,而且保镖从之前的四个,变成了12个,以备不时之需。”云嬗道,昨晚的事,把沈存希与贺东辰吓得够呛,在除掉连默前,恐怕保镖的数量都会只增不减。

贺雪生看着后视镜里的两辆奥迪车,她发现,司机不会轻易变道,一直在这条道跑,速度也保持一致,不会让别的车辆插进来,她咬了咬牙,道:“这太夸张了,云嬗,把人撤走,我不需要,我又不是国家领导,没这么大的阵势。”

“雪生小姐,这是沈总与大少爷一致的决定,我没办法撤走,若你有意见,可以向沈总和大少爷反映。”云嬗心里清楚,被这么多人保护着,总是束手束脚的。

以前一辆车跟着,她都适应了很久,更何况现在增至三辆车,几乎是全方位保护。

贺雪生气呼呼的挂了电话,脸色难看到极点,她原本要给沈存希打电话,但是想起早上才吵了架,他们现在已经处于冷战状态,她将拨出去的电话挂断,吩咐司机,道:“去贺氏集团。”

四辆车开进贺氏集团,这阵仗让前台心里一惊,以为来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她连忙站起来,紧张的等待迎接大人物的到来。

司机快步下车,绕到后座来拉开车门,贺雪生从车里下来,她今天穿了一双驼色的.裸.靴,一条黑色及膝裙,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中长风衣,知性迷人。

她步下车,沈晏白跟着一咕噜的跳下车来,他仰头看着公司门口两头气派十足的大石狮,他眨了眨眼睛,问道:“花生,这里是哪里?”

“是我哥哥的公司,小白,你跟着我,别到处乱跑,以免走丢了。”贺雪生柔声叮嘱道。

沈晏白一个劲的点头,“你在车里说了好多遍了,我知道了。”

两人走进公司大门,身后还跟着四名身穿黑色西装,耳戴耳机的保镖,两名男保镖两名女保镖,神色冷酷,令人退避三舍。贺雪生心里很不自在,以前保镖也只跟着她到公司楼下,不会跟着她进公司。

现在几乎是她去趟洗手间,他们都会先进洗手间里检查一遍,将闲杂人等清理走,然后守在门口,真是要疯了。

前台认识贺雪生,她连忙向贺雪生问好,目光落在她身侧的小男孩身上,她道:“贺小姐,这孩子和您长得真像,他是您的孩子吗?”

前台问完,才想起贺雪生至今未婚,她连忙弥补,道:“对不起贺小姐,我一时口误,不过这孩子真和您长得像。”

沈晏白心里挺高兴的,给了前台一个得瑟的眼神,“算你有眼色。”

贺雪生无语望天,也没有责备前台,径直往电梯间走去。

乘电梯上楼,来到顶层总裁办公室,秘书早已经等候在此,请她去办公室里等。她走进办公室,女保镖跟进去,男保镖则站在门外守着。

贺东辰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看见贺雪生和沈晏白走进来,他合上文件,站起来朝她走去,“吃过午饭没有?”

“吃过了。”贺雪生兴致不高,被人跟了一路,心情不好到极点,“哥哥,能不能把增加的保镖撤走,他们这样跟着我,很不自在。”

贺东辰挥了挥手,让两名女保镖先出去,他拉着她的手到沙发旁坐下,目光扫过沈晏白,沈晏白有点惧怕这个看起来面冷的男人,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叔叔”。

贺东辰唇边扯出一抹笑来,他收回目光,凝着贺雪生,他道:“雪生,不是我不肯答应,昨晚的事让我和沈存希都心有余悸,你就坐在我们旁边,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你不知道我们吓得有多惨,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就可以,再来一次,我们的心脏都负荷不了。”

“哥哥,我不喜欢那么多人,而且你怎么相信,这些人里就是忠心耿耿的对我?”贺雪生不是要怀疑他们的忠心,而是不想让这么多人跟着自己,一点自由也没有。

贺东辰皱眉,不悦道:“他们是我亲自挑选的,如果他们都不可靠,那你暂时就留在依苑或者贺宅,把手里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直到这件事解决之后。”

“哥哥!”贺雪生不满的跺脚,她是要撤走保镖,不是要连出去工作的机会都被剥夺。“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我不需要。”

“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有他们跟着你,我们至少还要放心些。雪生,现在的情形已不同之前,让哥哥安心,暂时先委屈一下自己?”贺东辰声音放柔,好声好气道。

贺雪生抿着唇,她道:“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会变得这样紧张?”

“从有人拿歌剧的明信片给你,这就是一个圈套,对方知道我们会好奇,一定会去观看演出,于是在我们派人去订票时,就盯上我们,昨晚我对过座位号,我们订的票不是那一排,他们刻意将我们安排在那一排,目标就是你。”沈存希带贺雪生离开后,他和云嬗在剧院里善后,将每一处重新堪察了一遍。

“既然目标是我,为什么他们花了这么大的力气筹划这一切,却没有带我走?”贺雪生狐疑道。

“一开始我也想不通,他们既然已经得逞了,在你失踪的那十几分钟里,他们完全可以将你悄无声息的带走。他们不带走你,如果不是时机未到,就是他们要做的事已经得逞。”贺东辰神色凝重道。

如果是前者,他们不会花这样大的力气故弄玄虚,那么一定是后者,他们要做的事已经得逞,可是他们要做的是什么事?

“哥哥,你把我说糊涂了。”贺雪生皱眉道。

贺东辰定定地注视着她,“雪生,他们的目标不是带走你,但是他们要做的事,也绝对与你有关。你今天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雪生一怔,想起早上头疼欲裂,想起有人在耳边一直说话,那些话深植入她的记忆里,让她倍受煎熬,她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东辰看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他眯紧黑眸,“雪生,我是你哥哥,是你的亲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不要瞒着我,你明白吗?”

“哥哥,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沈……”贺雪生问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沈晏白还在这里,虽然他年纪小,未必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把名字换成了“他”。

贺东辰明白她要问什么,他说:“你是我妹妹,我当然更相信你。”

“我知道了。”贺雪生松了口气,她起身走向沈晏白,哄他出去玩会儿,沈晏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贺东辰,这才不情不愿地往门外走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兄妹俩,贺雪生走回沙发坐下,她道:“昨晚的歌剧,其实是影射沈宅当年发生的事,二十多年前,沈宅走火,纵火的人是沈存希。”

贺东辰眉尖一蹙,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部歌剧的用意在此,它是用来离间雪生与沈存希的感情。他静静地望着贺雪生,“雪生,你是不是认为那个孤女说的就是你,你觉得沈存希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

“我不知道,我很矛盾。”贺雪生确实迷茫了,她和沈存希似乎已经走进了死胡同里。

“雪生,在沈存希与你相识时,沈宅失火的事已经过去15年,在法律上,已经失去诉讼的时限,就算你知道内情,这也不可能成为沈存希对付你的理由。再者,沈存希对你的感情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七年前,你出事后,他也病倒,如果不是爱到极致,他不会因为失去你而大病一场。”贺东辰道。

“哥哥,你亲眼看见他生病了吗?”

“这倒没有,只是听人说过。”贺东辰摇了摇头,那个时候他对沈存希痛恨至极,哪会去关心他?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生病,也许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他派人把我囚禁起来,却对外界装出一副痴情的模样。”贺雪生道。

“雪生!”贺东辰看着她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疯子,“为什么你宁肯怀疑他对你是虚情假意,也不肯相信他对你是真心的?好,就算他要杀人灭口,那个时候你对他毫不设防,他可以带你出国,可以给你下慢性毒药,让你悄无声息的死去,他为什么要设计一场爆炸,还派人把你囚禁起来?这样愚蠢的事情,他那么精明的人,为什么还要费尽周折去做,不仅劳师动众,还有可能暴露自己。”

贺雪生知道贺东辰说的有理,她的说法不合逻辑,“我不知道,也许他变态。”

“雪生,沈存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加了解,昨晚你突然消失了,我只看到了他对你的担忧与着急,这样一个人,我不相信他会做出囚禁你的事。”贺东辰担忧地看着她,他渐渐明白了,他们把她带走,在她身上做了什么。

她比之前更加不相信沈存希,也许这正是对方想要达到的目的。

思及此,他只觉得无力,他似乎看见了,她的疑心病,正一点一点将她的感情越推越远,远到再也无法找回。

“雪生啊,也许你真的病了,哥哥能说的,已经都说了,有时候不要用眼睛去看事情,不要用脑袋去想事情,而是用心去体会,体会沈存希为你所做的一切。”贺东辰悲悯道,五年前,他把雪生带回来,却只带回了躯壳,没有带回灵魂来。

他以为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可现在才发现,时间也会是最好的毒药。

贺雪生几乎从来没有在他眼睛里看到这样的神情,也从来没有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她咬紧下唇,她低声问道:“哥哥,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贺东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雪生,如果你感到迷茫,就听从心的指引,它不会骗你。”

贺雪生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离开贺氏集团,她一直在想,她身边的人似乎对沈存希都赞不绝口,他们都在替他说话,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很渣的人,他不可能有这么多的莫逆之交,更不会得到这么多人的赞赏。

真的是她错了吗?是她把沈存希想得太坏,甚至连这些坏,都没有一点逻辑可言。

她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玻璃窗上倒映着她的容颜,她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庞,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陌生,陌生得她都不认识了。

你是贺雪生,还是宋依诺?

“花生,花生,你去欢乐谷玩过吗?我从来没去过耶。”沈晏白的声音飘进耳朵里,贺雪生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小脸,只需要一份dna鉴定,就可以确定沈晏白是不是沈存希的孩子,为什么这样简单的决定,她却不敢去做?

沈存希,我到底该如何相信你呢?就算你没有纵火,就算你没有设计我,如果沈晏白是你的儿子,你背叛我总归是事实。可我,究竟在犹豫什么呢?

贺雪生怔怔地盯着沈晏白,她想,哥哥说得对,她一定病得不轻了。

沈晏白见贺雪生又用那种让他心里发毛的目光盯着他,他用力拍了她的手背一下,怒道:“说好的不准再这样看着我,你说话不算数。”

贺雪生回过神来,看见他气鼓鼓的模样,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道:“改天吧,到时叫上你爸爸一起去。”

“好啊,那你别忘记了。”沈晏白提醒她,上次他们带他去海洋馆,他玩得很开心,很喜欢一家三口出去玩。

“嗯。”贺雪生点了点头,到底不舍得让他失望,看他喜滋滋的模样,她耳边又响起那句话,沈晏白是沈存希背叛你的证据。

她双手紧握成拳,拼命想把这个声音从脑海里赶出去,它却像顽疾一样,挥之不去。

她捧着脑袋,太阳穴胀痛得厉害,冷汗扑簌簌滑落下来,她低声道:“别再说了,走开,别再说了。”

沈晏白发现她的不对劲,他凑过来问道:“花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头疼?”

贺雪生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的整个神智都被那道声音主宰,她想,她不是一点都不相信沈存希,否则她为什么不肯去做dna鉴定?她宁愿受煎熬,宁愿让自己胡思乱想,也不给自己一个解脱的机会。

因为不管她如何怀疑沈存希,她心里也没有停止过一秒爱他。她不敢去证实,因为那个答案正如她心中所想,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

如果不能接受,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明明是不相信他的,为什么在这件事如此左右为难?

司机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连忙在对讲机里和前面的车辆打了声招呼,车子停靠在路边,司机转过头来看着她,问道:“沈太,你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院?”

贺雪生气喘吁吁地靠在椅背上,她疼出了一身的汗,她虚弱的闭上眼睛,脸颊如死灰一般的苍白,“我没事,你开车吧。”

沈晏白望着她,“花生,你要是不舒服,我给爸爸打电话,让爸爸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我真的没事,小白,吓到你了。”贺雪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像之前那样扎手。从一开始,这个孩子就十分亲近自己,她发现,就算他是沈存希的私生子,她也讨厌不起来。

“哦,那你要不舒服,就和我说,不要自己硬撑着,知道吗?”沈晏白不放心的叮咛。

贺雪生点了点头,心里不是不感动的,这孩子,真是让她无法讨厌啊。司机将车重新驶上路,贺雪生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子驶入佰汇广场的地下停车场,贺雪生与沈晏白下车,身后依然跟着那四名保镖。贺雪生看见他们,头又疼了。

她去贺氏集团,是要让哥哥撤走保镖,结果最后什么都没谈成,他们依然跟着她。而这样被人盯着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连默……

她恍惚想起来,在剧院爆炸声响起时,她的座椅忽然往后翻倒,她吓得失了声,整个人往下坠,然后跌进一副坚硬的怀抱里。

晕过去前,她分明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然后接下来,她闻到一股乙醚的味道,整个人陷入黑暗中。

“贺小姐?”保镖看见贺雪生一脚跨入电梯,一脚还在电梯外,突然就愣住了,所以出声提醒。

贺雪生回过神来,也发现自己正卡在电梯中央,她连忙走进去,站在电梯里,一脸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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