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鸡叫声传来，高雨坐起了身，摸索着穿衣下了地。
家里的两亩田基本都是高雨一人在耕种，她们几个小的要帮忙，但是出力实在不多。
高雪出屋时，高雨早就下地干活去了。
奶奶在灶房里生火做饭，看见高雪进来，忙说道：“你快回去歇着，明日再起身，还虚着呢。”
高雪躺的乏累，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不愿躺回去了。
一时不知道做什么，看着院里的落叶，去找了把笤帚，只轻轻扫了几下，便扬起了漫天灰尘。
扫完院子，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口水井，这还是父亲临走时打下的，就怕家里没了劳力，吃水都困难。
清冽的井水，有一点点甜，高雪尝了一口。
剩下的半瓢便挥洒在院子里的两畦白菜上，白菜尚未长成，看来是初秋了。
......
早饭是高粱菜粥，田里的高粱、谷子还没收割，家里余粮不多了，稀粥里加了不少的青菜，好歹混个饱。
奶奶才过五十岁，嘴里却没有几颗牙齿了，这般硬的高粱米，她是嚼不动的，只捞了一碗菜。
高雪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奶，若二叔来接您，就过去住吧。好歹，跟着二叔吃得好些，跟着我们您受苦了。”
奶奶这年岁就该吃点细粮养着身体，她可怜这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非要留下来陪着受苦。
看到这个和蔼的老太太，高雪就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奶奶知道自己“死了”该多伤心啊，也不知道爸爸能不能好好孝顺她？
“我挺好的，在哪儿不是过！”
高雪有两个叔叔，两个姑姑，父亲是老大。
二叔是个瓦匠，手艺人，家里过得不错。
小叔在城里的一个酒楼当伙计，因为拿不出彩礼，入赘了，日子也还过得去。
二婶是个跋扈的，除了分家时规定给周氏的孝敬，一文钱也不肯多出，二叔惧内，也不敢明着接济这边。因此，周氏不愿去跟着老二一家过。
小婶子倒和善，可小叔终究是入赘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求上门。
......
高雪梗着脖子，好久才吃完了一碗前世的“猪食”，把给姐姐预备的两个黑面饼子、一碗汤装进了提篮。
“小霜，等会儿你洗碗，高兴跟我走。”
最小的妹妹高霜七岁了，可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每个人都饿得营养不良。
“好的，二姐，我洗了碗就跟春苗去林子里采菌菇。”
“小心些，早点回家，采常见的，颜色太鲜艳的可不要。”高雪自己都没采过几次野生的蘑菇，也想不出更多嘱咐的话了。
高霜笑着应了下来。
“奶，我们走了。”
“你今天就少干点，可别累着了。”
“晓得了。”
......
放眼望去，尽是一片平原，连点起伏的山脉都没有。村外倒是有片林子，砍柴方便，高霜他们捡菌菇也是在那里。
这里应该位于北方，一路上见的都是高粱、大豆、谷子这些旱地作物，没有水稻。
高雪虽然出身农村，可她也只有周末、假期帮着奶奶做一些简单农活。而且，随着机械的普及，长大了倒比小时候做的活还少些了。
高家的田里一半种了谷子，一半种了高粱。一年两季，秋收过后就要种冬小麦了。
高粱穗头很饱满，谷子（也就是小米）也沉的弯了腰。
他们家没有劳力，更没有牛车，一地的粮食都要他们几个手抬肩扛弄回去。
“姐，过来吃饭了。”高雪在地头高声喊了起来。
听到妹妹的喊声，高雨从高粱丛里钻了出来。
“你让高兴送来就是了，该再歇一天的。”说着就打开了菜篮，端起菜粥喝了一大口。
“我好多了，少干点便是。”
“今年收成好，你们看，多大一个谷穗。”高雨兴奋地举着给弟弟妹妹看，一脸的满足。爹在服兵役，这几年也不用交赋税，省着吃，一家的口粮足够了。
其实在高雪看来，跟后世的粮食差远了，肯定是土壤肥力不够，怎么能多积点农肥呢？
这时代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勤快的老人早上去官道捡拾骡马粪便，但那也很少，在村子里更是想都不用想，没有，有也被自家捡走了。
后世的有机肥怎么弄的来着？
高雪这会儿只后悔没选农业专业，原本一心想脱离农村留在城市的，自然远离了所有跟农村沾边的学科。
......
高雨已经做了半个时辰的活计，饿狠了，几口就吃完了一个饼子，虽然饼子硬的像块砖头，吞咽很困难。
十七岁的姑娘，原本最美的年华，可是高雨灰头土脸的，身上都没有二两肉，连胸前都近乎是平的。
从原身的记忆中，高雪知道姐姐已经订了亲，因着母亲过世才半年，便定了明年二月的婚期。
别说嫁妆了，就连嫁衣都还没有着落呢。
高雪心酸的别开了头。
王家家境比高家好不少，是她爹高粱走前给定下的。那家人也还算信守承诺，没有因为高家这几年的没落而悔婚，可也不见得有多满意。
姐姐累成这个样子，家里担子如此沉重，未来姐夫却从没伸手帮过什么。
......
“姐，中秋节，王家会来接你吗？”
闻听这话，高雨眼神暗了下来，只才定亲的那年去过王家一次。去年商定婚期的时候，见过一次面，婆婆待她很冷淡，那男人也没怎么正眼瞧她。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粗糙的脸庞，她有些自卑的，也不怪男人不看她。
中秋正赶上秋收，庄户人并没有闲情过节，可这地方有风俗，出了门的女子要回娘家送个节礼，而未进门的媳妇则要请进婆家吃个饭，特意让女方看看家里过得不错，好安心嫁进来。
“再说吧，我哪里走得开。”高雨低着头，不愿去想这些伤神的事情。
虽然婚约还在，可若是婆家不待见，嫁过去也没好日子过，高雪略带同情地看了姐姐一眼。
是要抓紧时间想个挣钱的门路了，这里不是讲究嫁妆是女人的体面吗？
她要给姐姐挣这个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