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壮哉，明将周武宪
彼时，在楚行亲自指挥亲卫部队、骑兵部队、辎重部队、乃至炮兵等中军部队，摆开作战阵型，准备迎接宣大骑兵冲击的时候。
战场的另外一端，第五千户所千户罗石所统御的救民军，也正在与王徐寨前所的明军发生着激烈的冲突，双方已经从攻城战，发展为极其血腥的肉搏战。
因为救民军背城而战，设置战场，是典型的围点打援。
而周武宪明显的发觉了漏洞，那就是他如果能冲出王徐寨前所，击溃挡在他们面前的明军，就可以如同一把利刃，刺破救民军的后心，成为击溃救民军的关键性力量。
所以周武宪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带队冲锋。
他胯下是一匹雄壮的蒙古马，这匹骏马比之传统的山东马政下的马匹要优秀很多，体力和冲刺速度都很快。
这匹马，曾经陪伴了他五年，在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也曾经一次次救他性命。
但是这匹神骏的马儿却是最后一次救他了，此时他倒在血泊之中，老马的眼中浸染着泪水，不断朝着主人发出哀鸣声，它一次次尝试着站起身来，重新跃动在战场上，随着他的主人战场继续战斗。
可是它没有办法。
也被大矛刺中的脖颈，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的主人，也已经身重十二创，身上插满了箭簇，浑身染满了鲜血。
尽管周武宪身穿鳞甲，伤势并不是非常严重，但是鲜血的不断溢出，正在消耗着他的体力。
此时周武宪，挥舞着手里的雁翎刀，正在勉力与救民军的刀盾枪林进行格斗。
随行的亲卫，已经被隐藏在刀盾手后面的火铳手悉数射杀。
此时周武宪身边儿，仅剩下他一人。
不过救民军上下，却没有一人敢小觑他。
周武宪戎马一生，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一身筋骨仿佛铁打的一般，武艺更是超群，此时生死间，爆发出极其强悍的战斗力。
手中的雁翎刀，锋利如电，一刀刀收割着冲锋上来的救民军战士的性命。
那些年轻的救民军披甲兵，甚至来不及一句哀嚎，便倒在地上。
不消片刻的功夫，周武宪脚下已经堆砌成一座尸山。
周武宪眸子里含着热泪，他扭头望去，在他身后，被他感染的将士们，正在拼尽全力与救民军厮杀在一起。
无数的士兵，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声息，有些人还在抽搐。
战场之上，清晰可见，倒在地上的大多数都是穿着明军服侍的士兵。
而在自己队伍后方，则是一支明军斥候小队，挥舞着手里的战刀，正在追击者一支足足一千五百多人的明军后队，朝着王徐寨前所狂奔。
“明军被一群匪寇追的狂奔，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五千人全军出击，但是真正冲上去和救民军交战的成功的，只有周武宪以及几个高级将领的亲兵以及直系兵马，其他人在冲锋中被救民军的步兵给懒腰斩断了。
对于战机，周武宪抓的非常不错，但是战斗的具体实况，却跟他预料之中的万全不一样。
周武宪的士卒，遭受到了对方火铳手饱和式的攻击。
大多数人，还没冲锋到地方的战场，就被无情的射杀。
周武宪这才清晰的感觉到，原来救民军除了拥有数量相当可观的火铳手之外，还有大量箭法精准的弓箭手，以短矛为武器的投掷手。
这些人昔日里的光辉都被战斗力无比强悍的火铳手给掩盖了。
可真的当他这种有勇气交锋的将领与之交战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分批次的，波浪式的打击。
远程攻击就跟海浪一般，一波波的朝着己方阵地袭来，根本就不给人反应时间。
等到肉搏战展开之后，人员和士气都被消耗了大半。
尽管周武宪勉励杀敌，将救民军的前军杀的如同尸山血海一般，依然无法改变战局。
将士们背靠背各自为战，阵型没过多久，便被救民军的刀盾手、火铳手轻松碾碎。
到了现在，连之前被分割在后面的大队兵马都被人家撵鸭子一样追击，而后队兵马不仅没有援助的欲望，更是夺路而逃。
这让周武宪如何不绝望？
此时，又有好几个救民军士兵发现了周武宪的特殊，因为他身上的盔甲服饰宣告着他的特殊身份，这人绝对是一个明军中高级将领，而且更关键的是，竟然有十几名亲兵，冲破了救民军的封锁，聚拢到了周武宪的身边儿。
“将军，兄弟们带您冲出去。”领队的亲兵副队长征袍如血染，一只眼睛被戳瞎了，但是却依然声音如同阵阵闷雷一般。
周武宪的神色坚毅，猛地点头，“冲出去。”
这个十几个人的小队，如同射入充斥着黑暗的一束光一样，虽然无法照出全部光亮，但是穿透力极强。
观察着战场的罗石一挥手，立刻一支百人队冲了过去。
局部战场上，更加惨烈的战斗开始了。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味的防守，而是凶狠的野兽，在绝境之中，极其凶猛的反击。
正在列队进入战场上的救民军预备队，第一排将士刚刚架起长矛，便被周武宪手中雁翎刀一甩，削断了枪头。
后面的亲兵队，立刻挥舞着战刀，朝着救民军将士的胸膛刺了进去。
穿戴着棉甲的将士的胸膛，就跟什么都没穿一般，顷刻间被刺穿，鲜血如同泉水奔涌而出。
这一切都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快捷，如行云流水一般流水。
这一刻，罗石才见识到，大明的战斗机器本该拥有的样子。
“杀！”周武斌在绝望之中，如同凶狠的狼，发出一阵极其恐怖的声音。
后排的救民军将士举起盾牌，想要用盾墙将周武宪死死的困死在包围圈之中。
可这密不透风的盾墙，在周武宪以及其亲卫看来，却都是破绽。
周武宪悄无声息的摆了一个手势，几名亲兵用长刃进攻盾牌手，吸引注意力，四名身材矮小的亲兵猛然身子一探，单手把自己手上盾牌往身上一护，几乎是驴打滚一样，从刀盾手的脚下，滚到了刀盾兵身后。
旋即，猛然间见发力，暴起将刀盾手的头颅削掉。
如同一堵墙一般的盾阵瞬间除了空隙，周武宪则领着剩余的亲卫猛然间再次发力，将盾阵的刀盾手顷刻间屠杀一空。
在突破了三道防线之后，周武宪即将突破出包围圈，罗石一咬牙道：“用手榴弹。”
他知道，在如此近距离的战斗之中，使用这种杀敌杀己的武器，自己较之周武宪，自己已经输了。
但是他没有选择。
在密密麻麻的盾阵和枪林之中，周武宪越战越勇，忽然间天空之中飞过来一黑乎乎的铁疙瘩，周武宪眸子一闭，他知道完了。
“轰！”
身边儿的亲兵瞬间倒下了半数，即便是活着的，身上都带着伤。
即便是他自己，也断了一条胳膊。
周武宪忍着剧痛，以左手拿刀，想要做困兽之斗。
结果救民军的盾兵全数撤下，长矛兵喊着整齐的号子，朝着他刺了过来。
周武宪左手刀，身子一扭，躲过一名长矛兵的枪头，身子冲过去，对准其头颅，便是一刀，大号头颅冲天而起。
但也将自己的身形暴漏在了枪林之中。
腹部、胸部、肋部尽数刺入枪头。
本来几乎已经麻木的身体，再次传来了剧痛，周武斌一双虎目浑然不惧，以手中雁翎刀猛砍，在死亡之前竟然砍断了枪头。
再次对着士卒发起了冲锋。
“砰！”
在这个时候，一名跪地射击的火铳手，对准了他的头颅射了一枪。
周武宪的胸膛猛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周武宪再也动不了了。
枪头没入身体，再起冲锋中，已经绞烂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单手以刀没入大地，看了一眼战场，血流流淌，发出了最后一道怒吼，“不服！”
“将军！”
剩余的亲兵们更是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他们用头撞，有牙咬，想要给救民军最后一丝反击。
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救民军的将士，瞬间将他们屠杀一空。
长出了一口气的罗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身边儿的思想教官说道：“不用看我，我知道纪律，事后我会主动向大王请责。”
思想教官是个书生，许久之后才在震撼之中缓过精神头来，缓缓的说道：“此乃战之罪也，非将军之过也。”
罗石凝视着主力战场，那声势浩大的数万人厮杀，神色凝重道：“军人，是不会给自己找借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