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铎在这时候木然开口:“无心善举,以身相报。那是一头知恩图报的蚂蚁。”
张鸿光敲着桌面淡淡说道:“以我现在的身份,不需要蚂蚁以身化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我也不想受任何人威胁,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瞿晓彤心头惶急,忍不住站起身呵斥:“鸿光。小劳可是救了你的命!”
“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帮他。”
“那天你也答应过的。”
张鸿光抬眼盯了瞿晓彤一眼,瞿晓彤心底发寒硬生生不敢说话。
忽然间,瞿晓彤从张鸿光眼里发现了一种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目光,不由得心头咯噔一下。
慢慢地,瞿晓彤转向金铎,身子后仰靠着沙发。
她知道,张鸿光在等金铎的回应。
和张鸿光同床共枕三十年,瞿晓彤在这一刻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男人的意图。
不管金铎怎么回应,张鸿光都会答应金铎。
张鸿光只想听金铎怎么回应。
房间里陷入死寂的沉默。刚刚装好的中央空调送来轻微的风,有些冷。
渐渐地,瞿晓彤觉得有些不对劲。突然想起那天金铎冷怼王浚溢的往昔,面色悄然陡变。
要遭!
万一小劳不给大哥治疗了……
而在这一刻,稳坐钓鱼台的张鸿光不自主的悄然挪动了下屁股,手中烟蒂飘起的青烟摇摇摆摆,似乎有些急乱。
瞿晓彤有些想笑。
鸿光坐不住了。
自家男人玩脱了。
原想着要逼小劳,现在,难堪的却是自己。
要是金铎说不医了,那可怎么收场!
这时候,张鸿光的脚悄然放下,脸色也有了些许异样。
但张鸿光的气势气度依然端得很稳。
即便自己有求于金铎,即便自己很憋屈,但张鸿光依旧不肯开口。
这是底蕴,是底气,也是一个豪门的尊严。
看到自己男人的模样,瞿晓彤对金铎的评价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个小劳不说话就把鸿光逼到这种地步,他到底想要找鸿光办什么天大的事?
抗洪那年,鸿光坚守一线都没这么被动过。
深知自家男人脾气秉性的瞿晓彤呼吸急促,红红饱满的唇线抿成一条线,嘴皮蠕动几乎就要不受控制叫出声。
“城门洞,二百六十亩亩地,我是幕后人。”
就在张鸿光两口子情绪即将达到零界之际,金铎适时开口。
张鸿光眼神轻动,对城门洞这个名字很陌生。
金铎摁着沙发扶手站起,轻轻拉开纱帘:“就是那。”
瞿晓彤可不管自己男人端不端架子,即刻起身到了窗前忍不住嗬了声:“可以啊小劳。还知道玩房地产了?”
“幕后大佬。谁是你的白手套啊?”
金铎转头平望瞿晓彤:“瞿姐见笑。我是逼不得已。”
“这块地,是我老家。那棵大黄葛树下,是我老宅。”
瞿晓彤远远看了看那模糊的黄葛树,笑着说道:“有眼光。现在大西南锦城就是最大的潜力股。”
“我不想赚钱。”
金铎轻声说道:“我只想保住这块地。保住我的老宅。”
“我现在手里钱不多,开发这里还做不到。”
“你要贷款?”
“就为这事儿?那再简单不过。都不需要你张哥出马。姐帮你,要多少一个电话的事儿。股份你们自己去分。”
这当口,张鸿光冷冷说道:“小劳是侯晋宬钦点的御用鉴定师。小劳缺钱用不着跟你开口。”
此时的张鸿光已经站在金铎身畔,居高临下俯瞰城门洞大空地。火轮眼中精光闪烁不定。
“说吧。事到如今,我张鸿光也光棍。你要我办什么?”
“能办的不能办的,我都给你办了。”
瞿晓彤娇躯轻震蓦然回首吃惊看着自己男人,心里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张鸿光说出这话,证明他已经向金铎屈服。
即便金铎要把张鸿光拉下水,张鸿光也认了。
瞿晓彤心里意难平,冷冷说道:“小劳。虽然你张哥应了你。但姐可要丑话说到前头。”
“我们张家在神州有名有姓。从鸿光父亲到鸿光这辈,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苍生黎民。违法乱纪的事,我们不干。”
“你别拿大哥来威胁。”
“八个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金铎首静静说道:“瞿姐,张总,你们先听我说完。如果你们为难,可以不办。”
“第一个……”
“第二个……”
两个条件不到半分钟说完。
整个房间一片肃静。
瞿晓彤当时就懵了,看着金铎的眼神都不对了。
张鸿光的烟头都掉在了地上同样浑然不觉。
两个条件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轻松?
就这么容易?
这小子费了那么大劲绕那么大个弯儿就要鸿光给他办这两件事儿?
这两件事儿对鸿光来说,易如反掌啊!
只需要一个电话一句话就万事大吉了啊!
这小子,搞得这么大张旗鼓的,都把我吓了一大跳。
顶了天,顶了天了,大不了鸿光走一趟就完了!
呼!
瞿晓彤深深长长呼出一口大气,噗哧乐出声,摇摇脑袋摆摆首,斜眼瞥瞥金铎:“你这个二愣子。”
张鸿光也有些意外,足足过了半响才开口说话。
“万一,我明天就调走了。你怎么说?”
金铎平静回应:“算我命不好。”
张鸿光炸了眨眼点上烟回转身:“还有个问题。”
“张总你说。”
“假如,我今天不答应你的要求,你,医不医我大哥?”
“我医!”
一下子,张鸿光猛然转身,两道锋利眼剑直刺金铎眼瞳,犀利无匹。如暴龙苏醒,又似猛虎啸林。
“理由?”
金铎坦然而对,苍暮目光沉静如水,僵尸脸肃穆如海:“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足足盯了金铎五秒,张鸿光才缓缓开口:“你为什么要我的承诺?”
金铎坦然而答:“我没有选择。”
“因为,我是那只蚂蚁。”
“我要过河,那边,有我最亲爱的家人。”
“我要为他们活下去。像狗一样。”
张鸿光又看了金铎五秒,慢慢抬起手,指着金铎肃声说道:“医好我大哥那一天,我亲自带你进天都,给我父亲上香。”
跟着,张鸿光一字一句说道。
“走出张家门,你就是张家老三!”
轰隆隆,轰隆隆!
九天云上,惊雷爆开,震动十万亿里星河,久久不散。
暴雨让正在飞速建设中的锦城第一次开启了看海的模式,却未耽搁锦城人民吃喝拉撒的悠闲生活。
大街小巷中,月亮之上和香水有毒占据了各个门店的破烂音箱,前几天还在流行的大长今拖拉机早已被扫进历史尘埃。
在两种不同风格的歌儿疯狂输出的时候,突然一首死了都要爱的新歌从卖女装的重低炮里横空出世,秒秒钟就将月亮上的毒香水打成灰瓦。
玉林西路的小酒馆在白天还只是个无人问津无无人关注的所在,有的只是最普通的人间烟火。
逼格很高的小情歌从小酒馆隔壁传出,飘荡在阴雨绵绵的天空里,又落在沾满雨水的香樟树上,最后融进雨滴落在地上。
一身光鲜的董麻子狠狠一抹头上的雨水,喉咙管咳咳有声偏头就要往地上吐出浓痰。
忽然一道寒芒从对面刺来,董麻子心头一凛,硬生生将憋了半天的浓痰生生咽回肚子,端起茶杯优雅的喝了口飘雪,慢吞吞将茶托放回小桌。
右手一抬,两百块一包的黄鹤楼1916点燃一支,深吸一口自傲自得吐出一口烟雾。
左手一抄,二点零的小叶紫檀就在手套里玩得溜圆。
“师父,你整快点啊。我等到急用。老辈子过生,就等你的东西了。”
“我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