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安茉儿怎么也睡不着,想到孤身留在临安的德仁,想到远在金陵的纪云亭。
与德仁同去的那两位卢家子弟都是三服内的子弟,也在被下狱的名单中,也许已经下狱了,七爷去了金陵,到金陵也难逃被关起来的命运,德仁一个人在临安,他从未一个人身处他乡。
纪云亭是威武侯世子,卢家大老爷是他外祖父,外祖父都被关起来了,卢家还被抄家,不知道威武侯府现在是怎么个处境。
虽然她不知道卢家大老爷犯了什么事儿,但肯定不是贪脏枉法,卢家家规森严,历代当官的名声都极好,如果是直言犯上,按说也不会抄家。
还有七奶奶,只带荷香上路,就她们两能行吗?
安茉儿天不亮就起来,叫来中二兄:“中二兄,我想请你再去趟临安,等放榜后,把德仁接回来。”
“好!”莫冲应声,带了些干粮就上路了。
走的非常干脆。
安茉儿随即又去找爹娘:“爹,娘,七奶奶今儿个要去金陵,我想陪她一起去。”
“你去金陵?”安连顺和王氏异口同声惊呼。
“嗯!七奶奶从未独自出过远门,但老太君让她去金陵打听消息,看看事情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不放心,想陪她一起去,顺便看看纪公子那边的情况。”
古代的千金小姐,官家夫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掌家,七奶奶是把好手,但独立生活能力就不一定了。别的夫人,奶奶也都没出过远门,她们不敢去,七奶奶作为掌家人,责无旁贷,男人们都下狱了,只能由女人来撑起这片天。
安连顺和王氏虽然不放心茉儿去那么远的地方,可卢家对茉儿有大恩,纪公子也有恩于安家,茉儿想报恩的心情可以理解,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那……爹陪你去。”安连顺道。
“不用了,爹,出门打交道,你还不如我呢!再说,我这几年跟中二学了点拳脚功夫,对付一般的歹人不在话下,到时候我女扮男装就是。”
“对啊,让中二陪你去。”王氏道。
“我已经让中二兄去临安了,德仁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
“那让小山陪你去,小山一向得力,能帮得上忙。”王氏建议道。
“爹娘,你们就放心吧,这次我自己去,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就早点回来。”就因为吴小山行事稳重周到,所以她得把小山留在家中,而且蘑菇酱的配方吴小山知道,这生意不能丢。
安连顺和王氏说不过茉儿,只好由她去,自我安慰:自家闺女比男儿都强,这几年东奔西跑的没少外出,有经验。
安茉儿给家里留足了银钱,剩下的自己带上,有好几千两,到金陵后再把在金陵买的宅子和商铺卖掉,救人要紧,钱财都是身外物。
昨天她都看到了,卢家女眷凑起来的数,不过万两,这万两银子想要救一个大家族,杯水车薪。
朱惠敏吃过早饭便要出发了,先坐马车到金华府,再走水路去金陵。
临上车,听到有人喊:“七奶奶,等等我。”
朱惠敏回头一看,是个小厮模样的人朝她跑来,有点面生。
“七奶奶,不认得我了吗?”安茉儿眨巴着眼。
“你是……”朱惠敏踟蹰道:“你是安茉儿?”
“小安子见过七奶奶。”安茉儿学着男子行礼的方式,叉手一礼。
朱惠敏哭笑不得:“什么小安子,听着像个小公公,不过,你这身装扮还真像个少年郎。”
“小安子,小案子,寓意吉祥,说不定大案化小案,逢凶化吉。”安茉儿笑道,这下没捏着嗓子说话。
安茉儿对自己的男装打扮还是很有信心的,她本身就长的有点英气,不是那种娇滴滴的柔弱样子,又是天天在外跑,日头晒,风吹雨淋的,皮肤就没白过,但也不黑,比三年前白多了,以至于跟朱茂财打了那么多次交道,朱茂财都没看出来。
“但愿如你所言。”朱惠敏笑的有些勉强,老太君猜测,公爹是犯了皇上不能饶恕的大事儿,估摸着跟立储有关,涉及皇嗣争宠,事情就不那么好办了。
“茉儿姑娘这身打扮是要去哪?”荷香问道。
“和你们一同去金陵啊?”
朱惠敏讶然:“你也要去金陵?”
“嗯!我去看看金陵有没有生意好做,反正迟早是要去的,不如趁这次先去探探路。”安茉儿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然七奶奶肯定不让她同去。
朱惠敏自然不相信茉儿的话,说什么先去探探路,分明就是不放心她,想要一路护送。
“茉儿,你已经为卢家做了很多,真不必如此。”朱惠敏心下感动,若非安茉儿收留,这一家子女眷都不知该去何处,你有权有势的时候,多的是人巴结,一旦遭难了,就都唯恐避之不及,惹祸上身,所谓患难见真情,当年纪云亭带茉儿来见她,何曾想过有一天会得到茉儿不计代价的回报。
“七奶奶,您别多想,我是真的要去金陵找路子,您想,我大哥在金陵,德仁过两年说不定也要去金陵参加考试,我还打算把一家人都带到金陵去定居呢!走了走了,赶紧上车,别耽误了行程。”安茉儿催促道。
朱惠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在心里暗下决心,卢家除非从此起不来了,倘若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一定不忘落难之时安茉儿对卢家伸出的这双温暖的手。
香草知道茉儿走了,心情失落,跟吴小山抱怨:“她怎么自己走了,都不带上咱们。”
吴小山道:“师父是去办正事儿,咱们跟了去未必能帮上忙,倒是这边,离不开咱们,师父把这边的生意全交给你我了。”
香草想想也对,这边的生意不能丢,那就替茉儿好好经营下去,等茉儿回来。
卢老太君在屋子里念经,听说安茉儿跟了惠敏去,捻佛珠的手指一顿,叹了口气:“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