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应让何储一滞,指尖跟着不自然的蜷缩。
沈婳明明什么都没了,怎还会如此嚣张?
他言明愿意纳她为妾,是念旧情。而沈婳为何不揪着他这块救命稻草彻底远离沈府那个是非之地?
沈婳这样的,还有谁敢娶?
“你还逞什么能?我曾在你父兄面前立誓竭尽全能照顾你,定然不负承诺。”
沈婳不为所动,然何储却沉浸在自我感动中。
他为难道。
“当年,亲事是你点了头的,你我也算是两情相悦,可漾漾,我志向远大,周芝芝的阿爹能请来丰州城最负盛名的先生提点教我才学。中举指日可待。”
沈婳:???气笑了。
“漾漾也是你能叫的?”
“何储,你何必装成君子缅怀物是人非的过往?”
“女娘的名声何其重要,你何家可曾给过我半点退路?别事事拿你娘和孝心当借口,你弱冠了,是你没主见不是没断奶?更别拿你自认为的康阳大道为说辞,这是你没本事心比天高在投机取巧!”
她说的很慢,却犹如凌迟。
沈婳也觉得可笑,当年,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何储。
明明从何储救她时,沈婳是极其厌恶他的。
那年,小女娘漂亮的小脸蛋被马蜂叮的红肿,一块一块的结硬红斑,这幅丑态都被他瞧了去。
“呜呜呜,好疼,我要丑死了,沈坠那个小庶女都要比我漂亮了。”
“你怎么还不滚?看什么看!”
“郑千渝肯定不好好卖米了,要来嘲笑我!!!她不是人!不是人!”
她哭的一抽一抽的,就连沈雉都没将人哄好。
再后来,沈婳每每做错了事,沈雉训,沈巍斥。可何储从不会说她半个不对。
甚至在沈婳埋怨阿兄阿爹时,他会来一句。
——此事,确然是你父兄严重了。漾漾受委屈了。
他为了讨好沈婳,不论对错好坏,也能盲目认可。和那些听她差遣的小厮无甚区别。
三番四次下来,沈婳竟瞧他顺眼了。
婚约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越相处,沈婳越失望。
何储同他阿兄简直没法比。
商人重利,而沈家大房却重诺,沈巍再疼沈婳,也不准她行中途悔婚之举。
——漾漾?当时答应婚约,阿爹可有逼你?是你信誓旦旦说何储为良配,阿爹也差人去查了,他也的确不错,对你上心。你嫁给他是低嫁,有父兄在,他不敢对你不好。
——你阿娘去的早,可自幼教你,不可戏弄他人。你忘了?
——何储就差将心挖出来让你看了,甚至你的事,他比阿爹还上心,他可没有半点对不住你。
沈巍的一番话,让沈婳自惭形愧。至此后不敢再提。
也就是这样,沈婳越气。
她都忍了何储,准备履行婚约,何储竟然有脸嫌弃她?
沈家漾漾怎受过这种气!
若沈巍亲眼瞧瞧何储的行径,没准都能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沈婳嘴角扬起冷寂的笑意。
“这些年,你借着沈府捞了多少好处,需要我一一数给你听吗?”
先下,没了沈府的接济,周家也并不宽裕。何储读书费钱,何母为秀才娘,又不愿去做浆洗的粗活,沈婳倒要看看,他哪儿凑娶亲的银子。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字道:“你记住!在我面前你一辈子都没法坦荡!”
沈婳扔下这句话,径直离开。
欢愉的情绪跟着波动。就连糖葫芦都没了起先的甜味。
沈婳抿着唇回的府。
倚翠的脸比沈婳还难看。
“亏他也说得出口?真是不害臊。”
“若没有娘子,他早些年读书的束修都给不起,没有沈家,他能中秀才?”
“秀才而已,不知情的还以为中了状元。”
沈婳的心思却不在倚翠说的话上。
甫一入府,她便察觉周围气氛的冷凝。越靠近小院,这份感觉愈发的浓烈。
刚入半月拱门,就见院内跪了一地的奴才。他们小心翼翼朝沈婳看去,面含担忧。
“娘子,继公子……”有人小声道。
沈婳脚步一顿,视线缓慢的移向半开着的房门。
“还不给我进来!”屋里的人冷冷出声。
沈婳磨磨蹭蹭,一步分成两步走。刚挪到门槛,就见青花瓷茶盏朝她的方向扔过来。
略有偏差的砸到门板上,碎瓷片乱溅,锋利的割入沈婳如玉的面颊,刮出一道血痕。
“娘子。”倚翠惊呼一声。
“拖出去!”沈瞿冷冷吩咐。
管家恐遭连累,一把捂住倚翠的嘴,将人往外拖。还不忘关上了房门。
倚翠担心沈婳有恙,她奋力挣脱,在管家手上抓出了好几条血痕。
管家吃痛,却也不敢放开她。
“娘子不省心,你可省点心吧!她平素会惹事,你也糊涂,竟不拦着!都是一家人,娘子是何必?沈家若不好,她也没想有安身日子。”
“公子这回是真的怒了。”
管家是看着沈婳长大的,也跟着收拾了不少烂摊子,可这次,沈婳所为实在……
“你以为公子会轻饶了你?他收拾了娘子,下一个自会轮到你!”
倚翠听到这里却笑了。
自吴管家选择沈瞿,走的就不是同一条路了。
她自然事事以沈婳为先,而吴管家是为何储考虑还是为了自身利益那就是他的事了。
“他们不能让娘子顺心,娘子又何须对他们低三下四?”
吴管家皱眉:“绣坊若倒了,娘子便对不起老爷夫人,怎堪为大房子孙?继夫人为嫡母,她若出事,娘子就坐实了不孝的罪名。”
倚翠冷了脸,对待吴管家,再也没有了往昔的尊重。
“吴管家!”
“世人看待万物皆有偏颇,左右娘子欢心就好,随她人口舌!”
沈婳这些年,被那些人一嘴一句刁钻蛮横说的还算少吗?
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人,拘束自身继续受冤枉气?
“绣坊是老爷夫人留给娘子的,却无端冒出一个继公子来。他若真心关照娘子,老爷入葬那夜,娘子浑身烧的厉害,继夫人不管不顾,我求爷爷求祖宗,才得他点头,寻来郎中!本是他该做的,最后竟成了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