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句话,愣是让女娘委屈的情绪给憋了回去。
同我说说绣坊的事吧。
沈婳说完这句话,又补充道:这次来盛京后的事。
崔韫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屋内传来咕噜咕噜的煮茶声,一室添香。二荣到底不敢多看娘子面对的男子一眼。
他连忙道。
这趟来足有24名绣娘,有十八人刺绣虽不算精湛,可也有几年的功底。是咱们绣坊的人没错,还有两名——
二荣一顿。
是绣坊里湘绣的绣娘。
她们的绣技算不得精通,娘子也知,咱们绣坊主要还是以苏绣为先。真丢脸,是来充数的。
他说到这里,沈婳已有怒容。
她已经猜到了沈瞿所意。
无非是用这些绣娘不成熟的湘绣技术来衬托那十八份苏绣。
可若真是爱绣品的人,每一种绣法与绣娘而言,各有各的美,是无法比的,也是不允许用这种***的手段去诋毁的。
苏绣好,湘绣自然也不差!
其余四人是周家绣坊高价聘来的,那小娘养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周家人日日指桑骂槐气的吐血。
沈婳嘴里擒着讽刺的笑意。
周家绣坊是丰州城里年年被沈氏绣坊碾压的绣坊。
也是,一副好绣品有的需要数月,有的却需要数年,短短三天,无非捡着最简单的花色。
如此,便无需过多技巧。
那些刚入门不久的绣娘中规中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商人虽女干,能做到沈瞿这一步的,也是少见。
偏偏又碰到一个不懂绣品的聚朝阁掌柜,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可不是一击为友。
我已知晓。
沈婳:你既然是溜着出来的,便早早回去吧,逗留太久,难免让程掌柜生疑。
是。
倚翠领着二荣出去。出去后她问。..
你母亲可还好?
二荣感激:多亏娘子上次塞我银钱,我那老娘中了风,可到底人还活着。
倚翠垂眼,从袖中取出一袋银子。
不,这可不能再要了。我二荣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倚翠啐了他一口:行了,你母亲治病抓药哪个不费钱,你那点月银如何够?娘子给你且就收着,推辞什么?
二荣接了过来:日后娘子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必……
倚翠微笑。
念着他的确可怜是真,而笼络人心也是真。
屋内,沈婳坐立难安。
我忙好了,要回去了。
崔韫却没动
尝尝我煮的茶。
他抬手撩起宽大的袖摆,提起茶壶,只见茶香袅袅氤氲一室。倒了两杯茶,一杯自然是给沈婳的。
沈婳看了眼茶色:这小小茶馆竟也有如此上乘的茶叶,也是难得。
懂得倒多。
你可别小瞧我了,我懂得可不少。
沈婳低头去玩腕间的珠子,似无意又似无所谓:若我不是女娘能掌管绣坊,还有他沈瞿什么事。
她闷闷道:偏偏规矩定着,族老压着。明明是我阿爹的产业,到最后却便宜给了外人,而我却不得染指半分。稍有不满,便是忤逆不孝。
沈婳到底对适才所闻耿耿于怀。
她小肚鸡肠,一点仇怨便要记很久。
而她所有的难堪,崔韫都知道。也没必要再遮掩什
么。
我这人最是偏激了,自个儿得不到,那便毁了。侯爷不妨猜猜,这绣坊在他手里还能经营多久?
崔韫眉眼深邃比月色秾酽。
他自然不会去猜。男子的袖摆不经意间摺出痕迹,他饶有耐心的轻轻抚平。
不是他的,再觊觎也终究无法长久。
许是女娘瞧着可怜,他难得多言:聚朝阁得意不了太久。你也无需太费心。
沈婳眯了眯眼:何意?
一风堂背后的东家不简单。
她点头:我已让查过,一风堂和聚朝阁的东家都是寻常商户,能在盛京立稳脚跟,自然有些人脉。
她还要说什么,忽而一顿。
侯爷的意思是一风堂真正的东家另有其人?
崔韫又添了一盏茶。
聚朝阁绣品卖的越好,便是越多把柄入了一风堂的手。
而一风堂会在最佳的时机,将聚朝阁拖入地狱。
沈婳怔怔不语,也不再喝茶,她很有分寸,没在深问,便压下吃惊转身又去喝酒。酒味很淡,也不知掺了多少水,也就只有韦盈盈能喝醉了。
沈婳抿唇,听罢也顺气了不少。
她没过多纠结,忽而一改话题。
你说,三皇子简单吗?
崔韫拧眉抬眸,定定的看着她。不等他回应,沈婳自顾自道。
他看着实在瘦骨嶙峋了些。沉默话少,瞧着惧生人。
可他抱韦盈盈却丝毫不费力。
沈婳些许激动,觉得她发现了秘密:你看见了吗!他单手就抱起来了!
崔韫沉默几许。
这很难么?
可面对女娘亮晶晶的眸子,他不疾不徐道:他这些年日日受欺辱,惹贵人不喜,便是饿一日饭,常年去码头背过重物,便是矿地也去过。一个韦娘子,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哦。
行吧。
沈婳撇撇嘴。
她低头继续去拨动珠子。却不曾察觉崔韫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色。
姬誊本是众皇子里头最出色的一个。
然,邵贵妃出事后,便一直称病,嫌少露面,要被送去当质子时,他也没有求过一次情。
这种人,若被打压磨平了性子倒也作罢,若是带着恨回来,这盛京终于又有意思了。
等一盏茶毕,两人起身,沈婳跟在崔韫身后。女娘恹恹,又恢复了没精打采。
她扯着帕子,伤春悲秋的娇柔做作:活着好苦哦。
也不知她说的是自己,还是姬誊。
崔韫脚步一顿,沈婳不防,险些撞了上去。纤细的手下意识攥紧男子的胳膊。
松开。
哦。
沈婳觉得他这人真没趣。
她很磨人的先翘出食指拇指,在松开中指,一根一根的拉开距离。
崔韫仿若被一根羽毛挠了心口,不轻不重,偏偏又难受。
她这模样,男子定定看了许久:上回的糕点还想吃吗。
崔韫:让你甜甜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