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熙熙攘攘,雅间却是寂静异常。
男子轮廓分明,下颌线条透着冷硬,做淡然沉默,周身充斥着疏离冷漠之态。
他在不虞。
可……
沈婳很自觉的反思片刻。
是那小贩冒犯咒人,又不是她沈家漾漾。
反思后的结果。
她心情颇好的问:怎么还不上菜?
沈婳:我要一份白灯笼软酥牛肉。
没心没肺。
崔韫哂笑一声。
崔绒默默的将头埋低,啃着点心。
中途,影一进来了一趟。他恭敬的附耳在崔韫身侧说了些什么。
崔韫这才抬了抬眼皮,眼眸平静无波。
宣进来。
是。
很快,影一领着人入内。
对方一袭黑衣,身子佝偻,脸藏在帽兜下,看不真切。
侯爷。来者嗓音尖细,接近童嗓,竟一时难辨雌雄。
崔韫拢了拢眉心。
对方没废话,更不敢同崔韫叙旧。他取出针对着指尖扎下去,鲜血溢出。
南疆苗族三长老,最会制毒制蛊。
崔韫骨节分明的指尖抬起茶盏,里头是刚煮好的毛尖,茶汤清澈,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让他给你看看。qδ
沈婳一听苗族,微抿唇角。
只见三长老又从怀里恭敬的取出匣盒,里头装着蠕动的蛊王。最后将扎破的指尖凑上去,由着蛊虫狠狠吮吸。
这是南疆之王,蛊王对蛊虫有血脉的压制。蛊分各种,皆不同。可沈婳身上只要中了,一遇到蛊王,必能引出来。
三长老嘴里念着咒语,蛊虫的身体也在同一时间变大,变鼓。
衣摆上的铃铛,在他走路时从不晃动,此刻却是激烈的自行摇动。
沈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托着下颌,毫无反应。
结果不言而喻。
一盏茶后,三长老小心翼翼的安置入睡的蛊王。
他正要开口,影一上前:三长老请吧。
人一走,沈婳慢吞吞道:有件事,我忍了许久了。
蛊王长的挺丑的。
我最见不得这种软趴趴的虫子。
崔韫:你倒是还有闲心说笑。
沈婳轻笑:日子过一日是一日也少一日,做人还是得清醒些,如此,舒心的事能多些,遗憾的事也能少些。
雅间内染着炭盆,热气熏人自醉,女娘小脸热出红意,沈婳顺势脱下貂。
沈婳拨动腕间的手串,从昨儿起,手串发出的温度温热,至今依旧。她倒是心大,也没褪去。
其实我有想过,身子若无恙,定要回丰州将绣坊夺回来发扬光大。
绣坊到底是我阿爹阿娘的心血。
我不懂经商之道,可一门手艺是有的,绣娘也能一呼百应。我要让沈家所有的旁支以及那装腔作势的族老亲眼瞧瞧,他们努力捧着的沈瞿一番经营下绣坊变得苟延残喘,声名狼藉。他们的选择错了,这一辈子也只能继续错着,日后绣坊变好,这些人也休想分一杯羹。
我才不管那些封建约束,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绣房能有今日,有一半是我阿娘的功劳。
沈婳眉眼弯弯:我便是再气,也须承认律法律例下,沈瞿接手绣坊手段虽脏可也是名正言顺,我女流之辈势单力薄,到底比不过,可我也想过。
崔韫眯眼。
他听见沈婳丝毫
不愧疚的说。
借着表哥您的势。绣坊易主,不过是您的一句话。
他们当初以权压我,我自然也能以权压回去。若能得偿所愿,的确手段无需磊落。小人谁不想当。
沈婳语气变轻:可眼下,是不敢想了。
崔韫听毕,他眉心一拧。
他即便一手遮天,也实在不能保证,女娘定会无虞。这种空假话,他说了,沈婳也不会信。
沈婳:表哥怎么不说话?
他的唇张张合合,最后成了一句:白灯笼软酥牛肉还吃不吃?
吃!
女娘一听这话满血复活。
下一瞬,沈婳怨念:可一线天酒楼每日只卖十盘。这个点了,早就没了。
崔韫低声:错了。
这会儿,怎不想着借着我的势?
崔绒倏然抬头:???
她俨然还记得。
——二叔,鱼翅燕窝又没了。
——下回早些来。
——我不能命令……
——若人人如此,酒楼哪还有规矩?
凭什么!她不可以,沈婳可以!嫉妒让她扭曲!
她!可是郡主啊!
沈婳抬眸,这会儿还很为崔韫着想:都说酒楼背后东家不简单,天子脚下的盛京同丰州到底不同。若是因此得罪了人……
这时,点菜的小二入内。
客人今儿吃些什么?
沈婳眨眨眼,她小拇指翘起来:白灯笼软酥牛肉。
小二:今日已售罄,娘子不妨明儿得早再来?
沈婳一锤桌子,骄横跋扈。
你知道他是谁吧,你们一线天反了天了。侯爷要吃,竟敢说不卖?
不是说不卖,小的……
那就将明儿的份额今儿提前用了。
管你们后厨如何打算,左右不上也得上。
她将纨绔和无耻演绎的淋漓尽致。
小二顶着压力:娘子还要点些什么菜。
沈婳不免有点爽,她甚至有些快乐。
酒楼限额的菜,招牌菜,最好是只剩下一份的,都抢来给侯爷!
小二:你这就过分了。
崔韫轻笑一声。
小二小心翼翼的瞅向崔韫。
崔韫微微颔首。
小二一个激灵。
东家早些年就放话,日后来用膳,无需走特权,便是小郡主来,也亦是如此,该是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可眼下,却是说破就破。
沈婳催促:不成吗?
成!
侯爷要吃自然是有的。
客人稍等,我这就去后厨说上一说。
沈婳没曾想,崔韫的名号这般好使。
她甚至开始后悔,往前为了一道菜,早早的赶过来,只为拼一个名额。
等等。
沈婳不免膨胀了。
客人还有何吩咐。
沈婳:记住我的脸。
小二一愣。
沈婳身后若有尾巴,早就疯狂摇摆了:日后我单独来,怕是也要为难后厨了。
沈婳:我只吃售罄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