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粤南政府的暴力行径,致使许多名人、富商北上,或置业或投资,蓟州城牛鬼蛇神一大堆,变得异常热闹和繁华,明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在虚假的安宁下,这些人就开始搞各种活动,开舞会、组各种牌局、办茶会、文会,易欢接到的邀请,数不胜数。易欢不是社交达人,也不喜欢天天与人应酬,可若是全推了,又太过高冷,会惹来不必要的闲话,如是一周去一个地方露露面。
慕孝峰和易昊然还在国外,乐不思蜀,不肯回国,颜子回太忙,不能陪她,易欢又不想惹出什么绯闻来,只能抓易默然和慕孝岭来充当舞伴和陪同。
这天又有四个舞会邀约,易欢一个都不想参加,可易默然听说大诗人黄海谷会参加其中一个,撺掇着易欢去,“小姑姑,去参加,可以认识大诗人黄海谷。”
“我一点都不想认识薄情寡性、忘恩负义、抛弃原配、另觅新欢的渣男。”易欢翻看报纸,头都没抬。
“小姑姑,你这是误解,黄先生才华和诗文是极好的,听说他和原配是和平离婚,是我们华夏历史上第一对依照宪法离婚的夫妻,开创了离婚的先河,黄先生这是做开启民智之事,启发人们释放天性,挣脱封建婚姻的束缚!”易默然振振有词地说。
易欢抬眸横了他一眼,道:“少说那些官话套话,他再怎么辩白,也改变不了事实,他就是一个渣男,一个寡廉鲜耻的渣男。”
易默然不愿自家小姑这么贬低自己的偶像,“小姑姑,你不能这么说黄先生,黄先生他是才子,他……”
“打住,不要再说了,我认识他的前妻,我知道他离婚的原因。”易欢撇嘴道。
“所以啊,小姑姑,你上当受骗了,你被那女人给骗了,她和黄先生离婚,她恨黄先生,她诋毁黄先生,小姑姑,你相信我,黄先生爱交朋友,他风度翩翩,是一个谦谦君子。”易默然竭力鼓吹道。
易欢冷笑,“是你上当受骗,推崇一个伪君子,只看到他的表面,没看清他内心的龌龊。”
易默然不信易欢所言,一直缠着她,要她出席这次舞会,易欢被他缠烦,只得答应,好在她开服装店,新款衣裳穿都穿不完,随便寻了条浅红色薄呢长裙,外搭皮草,和易默然一起出门了。
姑侄俩到得不早不晚,女主人上前说客套话:“易四小姐能来参加舞会,真是蓬荜生辉,我真是太高兴了。”
“武太太客气,我嘴笨口拙,怕在人多的地方说错话惹人嫌,所以就不常出来。”易欢这话半真半假,她不仅是易家四小姐,还是颜子回的未婚妻,说的话,常会被人无限扩大,弄得她说什么,都要三思,应酬一场,身心俱疲,累得慌。
“易四小姐这话说的,大家都盼着你来呢。”伍太太笑呵呵地道,谁胆子那么大敢嫌弃颜七少夫人啊?
又来客人了,易欢趁机和易默然去和相熟的人打招呼,正说着话呢,那位大诗人黄海谷到了,到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可易欢从苏嘉仪零零碎碎地听到的事实,只能给他四个字:道貌岸然。
令易欢没想到的是黄海谷的女伴是陈绘萍,陈绘萍原本就是一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在蓟州城的各大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不过,易欢还是第一次在舞会上遇到她。
陈绘萍看到了易欢,挽着黄海谷直奔她而来,“易四小姐,我来给你们介绍。先生,这位就是写《我有一个梦想》的易四小姐,欢欢,这位是大诗人黄海谷先生。”
易欢第N次后悔,当年为了应付廖春丽,写了那第一篇四不像的文章;黄海谷露出优雅的笑容,朝易欢伸手,“易四小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易默然抢先握住了他的手,急切地说:“黄先生,你好,我叫易默然,是易四小姐的侄儿,我很喜欢先生写的诗,最喜欢那首……”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崇拜的话,听得易欢想揪他耳朵。
黄海谷和易默然交谈上了,聊诗词歌赋,聊国外见闻。黄海谷的口才,那是真的好,易欢都听入迷了,好吧,渣男若是没一点长处,也吸引不了那么多女人。
这场舞会过后,易默然从黄海谷的小迷弟上升到了脑残粉,回家的路上,一直跟易欢聊黄海谷,甚至还说什么,“黄先生是才子,他应该匹配那些有才的洋派的女子。”“旧式太太和他没有共同话题,休掉旧式太太,就是抛弃旧式婚姻,就是突破封建的压迫。”
“闭嘴。”易欢听不下去了,“口口声声说什么突破封建的束缚,释放自我寻找真正的爱情,其实不过是渣男为自己寻欢作乐找的借口罢了。”
“小姑姑……”易默然还想说什么,易欢双眼一瞪,“你要再敢说姓黄的事,你就给我滚下车,自己走回去。”
易默然不明白他家小姑姑为何那么嫌恶黄海谷,但还是老实地不敢开口了,女人翻起脸来了,真可怕。易欢对黄海谷的不喜,并不影响易默然和黄海谷来往,他和黄海谷合伙开了间书店,专门卖进步书籍,黄海谷那个圈子里的文人,出版的诗集和散文也会在那个书店买。黄海谷是颇有名气的诗人,有很多学生和爱读诗的人十分地追捧他,专门到他们的书店里买书,生意还挺红火的。
这是后话,现在两人还没开店,易默然整日除了上学,就是屁颠屁颠的跟着黄海谷到处跑,颇有些要拜他为师的架式,还写了几首酸诗去发表。
日子就这么过着,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西方的传统的圣诞节,美食坊卖得是洋快餐,早在头一天,就布置好了,易欢还特意弄了顶圣诞帽戴在头上。就在她和曾少薇三人,在店里等着吃火鸡大餐时,颜子回顶风冒雪的去了火车站接人。
得知消息的本地记者、外国记者,早早的提前抢占有利位置,想要记录华夏民主主义革命的开拓者、华夏民主革命伟大先行者宋山樵先生和华夏新军的统帅颜子回先生的历史性的会面。
蓟州城各界人士也选派了代表,来火车站凑热闹。一小队士兵将路清了出来,颜子回领着人顺利地进入了站台。大约等了五分钟,火车缓缓地停了下来,穿着黑色长呢大衣、头帽礼帽的宋山樵从火车上下来了,他内心十分激动,面上却不显,沉稳地向到场的记者和来欢迎他的群众挥手致意。
“宋先生。”颜子回大步上前。
“颜七少,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英雄人物。”宋山樵的手和颜子回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闪光啪啪啪地响起,记者们纷纷拍照,这可是明日头版头条消息。颜子回松开了手,和宋山樵并肩往站外走,这时突然有人尖叫着:“他有枪,他有枪。”
颜子回已经看到了,在宋山樵身后十米左右,有一个黄包车打扮的人,手里握着一把毛瑟手枪。虽然意外来得太快,颜子回反应也不慢,伸手将宋山樵拉开,他往前冲,顺势拔出佩枪。
“砰砰”!杀手抢先开了两枪,一枪击中了颜子回的帽子,擦着头发而过,打中了旁边的一个警卫,第二枪从颜子回的肩膀上擦过,紧挨着张少川的身子过去的,幸亏张少川怕拦着后面的警卫,身体闪动了一下,幸运地避开了子弹。
颜子回虽是仓促拔枪,但他的枪法准,都不用瞒,抬手就打中了杀手的胸口;站台上因为这三声枪响,已经顿时乱作一片,人群一边惶恐地往外挤,一边撕心裂肺的尖叫着。颜子回不知道这杀手是针对他来的,还是针对宋山樵的,当机立断地抽出匕首,抓过宋山樵的手,在他的掌中划了一刀,飞快地说:“捂着肚子,装中枪。”
宋山樵一怔,茫然不解地看着他;颜子回却没空跟他解释,将刀交到左手上,在自己的右掌也划了一刀,按着胸口,半跪了下去。宋山樵这才反应过来,将手捂在肚子,佯装腹部中弹,缓缓地倒了下去。
“都让开,都让开,准备车去医院,快闪开!”张少川就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但他聪明地配合地大喊。
隔得远的看不真切,场面又乱,大家都以为颜子回和宋山樵被枪打中了,记者们都赶回去发号外。很快就印刷了出来,报童满大街地喊:“号外,号外,华夏新军颜七少在火车站遇刺,身中数枪,生命垂危。”
易欢正啃着蜜汁鸡翅呢,听到外面这么一阵喊,丢下手中的鸡翅,就冲了出去,“报童过来,买报纸。”
“小姐要哪份报纸?”
“就这份。”易欢一把抓过放在最上面的那张报纸。
“小姐,三分钱。”报童怯怯地道。曾少薇数了三分钱给他,把他打发走。
易欢眼睛死死地盯着报纸,上面的照片虽是黑白的,可是易欢看的才是一片血红色,颜子回痛苦地半跪在地上,手按在胸口上,鲜血从他指缝间流出来。
“大林,大林,去开车,快去开车。”易欢大声喊道。
半个小时后,小汽车开进了火车站旁的铁路医院,演戏得演全套,受伤了,得就近找医生。铁路医院现在已经守卫森严,还有许多记者被拦在门外,他们在喊,“我们要进去!”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医院?”
张少川从里面出来了,“各位记者朋友,颜七少和宋先生在做手术,请诸位安静一些。”
这些记者把颜子回和宋山樵遇刺的消息发回去后,又赶来了医院,可惜被士兵们堵在了门外,不让人进,一个个拿不到消息,心急中焚。车刚停稳,易欢就打开车门,冲了下来。
“易小姐,是易小姐。”有人认识她。
哗啦大家不理张少川了,围了上来,“易小姐,你是不是知道颜七少中弹的消息了?”
“易小姐,你是不是来看颜七少的?”
“易小姐,你觉得这次刺杀是什么人干的?”
“易小姐……”
“易小姐……”
易欢一言不发,在大林的帮助,终于挤到了医院门口,张少川看着她,头隐隐作痛,“易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报纸了,我要见他。”易欢把手中抓着的报纸递给张少川,上面全是油和蜜汁,易欢连手都没洗,就跑来了。
张少川不想领易欢进去,颜子回就没有中弹,可是就这么让易欢离开,他又担心颜子回会冲他发火,想了想,“易小姐,请随我来。”
大林留在了外面,毕竟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易欢跟着张少川进去,她刚听到张少川说颜子回还在做手术,以为他会把她带去手术室,谁知他把她带去了病房。在病房门口,有四个士兵守着。
“易小姐,七少就在里面。”张少川敲了敲门。
“进来。”颜子回声音响起。
易欢拧开门,走了进去,就看到那个报纸上“生命垂危”的人靠坐在病床上,在看报纸,看得就是他自己中弹入院的消息。
“欢儿,快过来。”颜子回冲着愣在门口的女人招手。
易欢看着他包着纱布的手,走了过去,张少川从外面将门拉上了,七少把易小姐吓得魂飞魄散,一番解释是少不了的。
“你别逞强。”易欢看颜子回的脸色虽然好,不像是重伤的样,但没有怀疑他作假。
“我没有逞强。”颜子回用没受伤的左手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等她在床边坐下,才说:“我没有中弹,是假装的。”
易欢愕然,“你说什么?”
颜子回将人圈在怀里,小声把事情说清楚。易欢恼火地朝他胸口上捶了一下,“你吓死我了你。”她还以为她要做望门寡了呢。
“对不起,对不起。”颜子回想去亲她的唇,易欢偏了一下头,亲在了她的脸颊上。
这时,门口张少川大声道:“督军,大少。”
颜督军和颜子康来了,易欢推开颜子回,站了起来,离床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