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两日光景,陷害永宁侯府四小姐失去贞洁的害人凶手乃信国公府人这件事,已经传遍上京城。
有人在看笑话,有人在同情,但信国公府一直未表态,众人的猜测愈加严重。
永宁侯也怕了同僚们的问候,人心难测,大部分人并不属于好心的一类,不管他如何回答都不合适,因此便休了假在府中待着。
而李家出嫁的几位小姐,都偷偷跑了回来,见面就开始斥责李向沅不谨慎被人抓了把柄,如今上京城皆知他们得罪了信国公府,原有交情的夫人们纷纷远离了她们,就连婆家都开始冷待她们。
“四妹这般,可知我们过得有多苦!”
“呜呜呜……我婆婆这几日都在给我立规矩,日日伺候,还要被罚写经书”
“如今,四妹可想出解当下困境的法子了吗,难不成真的不看姐姐们的死活!”
李向沅白着脸,但也倔强的不肯服软。
“关我什么事!我也是受害者,难道要我以死谢罪吗?”
听闻此言,三个姐姐皆目光闪烁,显然她们确实是如此想的,罪魁祸首一死,那么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看在死人的份儿上,想必信国公府也会既往不咎。
察觉到她们的意思,李向沅深吸一口气,紧紧的抓住了椅子把手,她有三位姐姐,大姐三姐还是她的嫡亲姐姐,从小一起长大,此刻却如此冷心冷眼的盼着她死!
李大姐叹了一口气:“妹妹啊,不是我们不容你,可这世道就是如此,你……”
她面色似有不忍,李二姐冷哼一声,接过话头:“你毕竟已经没了清白名声,难道不觉得羞耻吗?且你就是活着又有什么以后呢!谁还会要你”
“倒不如可怜可怜姐姐们,一了百了,这也是成全了你自己”
“失了名节,便不配苟活于世”
几人越说越激动,活像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仇人。
但李向沅听着听着,却越来越好笑,她也真的笑出来了,往日笼罩在眼前的迷雾似乎被拨开。
她想问一句:凭什么。
“我是谁”
她又忽然出声,三姐妹颦眉对视,不知其意。
“……四妹?”
李向沅目光炯炯,一寸不错的盯着她们。
“是侯府小姐”李大姐冷冷回道,这是她们高贵的身份。
李向沅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我是侯府小姐,我是李向沅,我还是一个被陷害失了名节的女人”
“我有好多身份,这些身份都是你们给予的”
“可我这个人是我自己的”
她站起来,“这两日,我无措,痛苦,迷茫,我的家人们除了祖母没有谁在乎过我的感受,你们都希望我死,都是为了自己,没有想过我是你们的妹妹女儿”
“既然你们说我感受不到你们的痛苦和处境,那你们又感受到我的了吗?我又凭什么要为了对我这样坏的你们牺牲自己?”
“凭什么成全你们我就非得死?”
“凭什么我遭罪了我就非得死?”
“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我死?”
室内一阵沉默,三姐妹一阵气血上涌。
李三姐很快呵斥道:“从小读的《女德》、《女戒》你忘了吗?女子名节何等重要,你自个儿不注意惹出这么大的事你还来怪我们!”
李向沅:“只听说千日做贼没听说过千日防贼的,你们别废话了,我不会寻死的!”
几人脸色不好看,她们嫁的都是世阀高门,四妹不死,她们在夫家就抬不起头。
青寻在门外听了半晌,此刻才推门进去。
“说的好”
见她进来,几个姐妹纷纷起身行礼,“祖母”
青寻目光在几人身上巡视,“我永宁侯府的女儿,断没有如此憋屈的死法”
“若是觉得夫家亏待,尽可以理辩驳,或者直接回来,女子在这世道本就不易,不求你们能够理解沅沅,但也别落井下石,亲亲的姐妹,你又怎知今日她遭遇的磨难不会落到你们的头上,到那时你们又该如何自处”
李二姐不服想要反驳,谁会像四妹那般蠢,被人如此算计。
但祖母自来威严,对人不假辞色,她也不敢造次,只得憋屈的和姐妹一同道是。
系统惊讶:“我以为你很讨厌她们呢”
毕竟她们对嫡亲的姐妹都这般冷漠无情。
“我是不喜她们,但这是时代造就的,严苛的男尊女卑社会将女性打造成以夫为天,以洁为命的模样,她们被困住这个男性划下的牢笼里,自然对高高城墙外的一切东西不明所以甚至排斥”
“而女性对女性的严苛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悲哀”
看着几人退下,青寻安抚的看了眼李向沅,这个女孩儿不同于她人,她已经跳起来,从牢笼的缝隙中窥见一丝光亮。
不过接下来,最重要的是解决当前困境。
此时关于两家的言论越演越烈,青寻派人去刑部问过了,但他们还在推脱,想来信国公府施压了。
似乎这件事就要不了了之。
而永宁侯硬着头皮继续上任时,遭到了打压,以及同僚们的疏远。
有那交好的也私下对着他叹气:“侯爷糊涂啊”
他无可奈何,苦笑着不知如何解释。
……
本朝三日一小朝,七日一大朝。
这日大朝会,永宁侯落寞的走在宫道上,身边的其他官员皆有伴同行,只有自己无人搭话。
真是又尴尬又恼怒,好歹也是个侯爷啊!
这时身后有官员谈论失笑的声音传来,永宁侯还没回头看,就看见他们一群人擦肩而过,领头的正是信国公,他生的高大,身形强壮,路过时眼神都没往永宁侯身上瞟,只是那副气势实在逼人。
有那阿谀奉承的,倒是停了一瞬,不屑的拱了拱手,“侯爷安好?”
这分明就是讽刺。
永宁侯僵硬着脸,心中冷哼:竖子猖狂!
朝会即将开始,他不愿与这起子小人一般见识,摔袖快步进殿找自己的位置站好。
不久后,当今准时坐在了龙椅之上。
下方的的官员们开始禀报国务大事。
将重要事情一一安排处理好,东景帝就揉了揉额头,“还有吗?没有就退……”
“微臣有事启奏”
所有人目光纷纷投向出列之人,左司谏,董宣。
“臣左司谏董宣,奉天子昭,请降罪于国子监司业柳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