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再偷瞄江又梅了。
江又梅自嘲地摇摇头,她带着春桃信步走着,顺着一条花径来到一个人工湖前。湖光潋滟,中间还摇荡着几只小船。她把帕子铺在一方大石上,坐了下来。
“看来我这次又出名了,至少一个泼妇的悍名是跑不悼。”江又梅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真是莫名其妙!我也不想来这里招惹她,是她点名让我来的。她女儿死了,不关我一分钱的事。林昌祁找个什么样的媳妇,也不关她一文钱的事。她却如此折辱于我,脑袋里不是装的屎就是装的粪。”
江又梅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后面传来噗嗤一声笑。
江又梅和春桃吓一跳,赶紧起身往后看去。草堆里站起来个锦衣少年,少年大概有个十一二岁,穿着金黄袍,上面绣有五瓜金龙。看来这是个皇子。
江又梅赶紧曲了曲膝道,“臣妇见过殿下。”
那孩子拽拽地道,“你就是林将军的媳妇江氏,或者该叫你南山居士?”
江又梅点点头。
那孩子又道,“我九弟很是佩服和喜欢你。小爷原来觉着,南山居士不过是个丹青好些的妇人,会些哗众取宠的小手段而已。今儿有幸目睹你们吵架,小爷也开始佩服你了。说的话糙是糙了些,却也有些道理。而且,脸皮够厚,啥话都说得出口,这点可不是别的妇人能比的。”
靠,这小屁孩子真是欠收拾。江又梅气得心里直翻白眼,却是不敢表露出心底的不快。
江又梅两世为人。早就练出了看人下菜碟的本事。比如太后不能惹,欺负她她也只有认。但勤郡王妃想欺负她就不行。
而眼前的这个小屁孩子,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跟可爱的李世祥同学的性子完全是南辕北辙。所以,她可不会去激怒这个熊孩子。
“咦,你咋不说话?”小屁孩道。
江又梅问道,“殿下想让臣妇说什么?”
“你吵架的时候很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荤素不忌,咋见着小爷就如此,嗯。斯文了?”这孩子很是不解地说道。
江又梅呵呵笑道,“那一定是殿下的气场太大了,惊得臣妇说不出话来。”
小屁孩子嘴一撇,拽拽地说道。“放肆,爷们的仪态风姿。岂是你一个妇人能够多嘴评论的?”
江又梅赶紧低眉顺眼地说道,“臣妇知罪。”
小屁孩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一个太监气喘嘘嘘地跑过来,弯腰说道。“七殿下,奴才可找到您了。哎哟,奴才都急死了。要进膳了。勤郡王爷请您去前院呐。”
七殿下不耐烦地道,“知道了。去。去,离我远点,我要跟江氏说句话。”
看太监走出去几步,七殿下便小声对江又梅说道,“我很喜欢你给我九弟画的那张像,你也看见我的样子了,你再帮我画张像,让九弟给我带回宫。”
说完,便又恢复了小大人的模样,同太监去了前院。
江又梅听李世祥说过,七殿下李世铭是德妃的儿子,喜好围棋。在那个大院子里,除了皇上,就是这个哥哥给他的温暖最多了。
原以为温暖的七殿下也跟李世祥一样可爱,却原来是这么一个嘴巴不饶人的熊孩子。
春桃说道,“大奶奶,快吃晌饭了,咱们也回吧。”
江又梅点点头,两人便顺着来的花径往回走。刚拐过一处假山,便看见一个使女端着一个碗迎头走过来。纵使江又梅有了心理准备,躲闪得也够快,裙裾上还是被泼了点脏水。
使女赶紧跪下求饶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注意,竟是把奶奶的裙子弄脏了。奴婢这就领着奶奶去院里把裙子换了。”
江又梅冷哼道,“这么宽的路,你偏要往我身边凑。没人碰到你,却把碗里的脏水往我身上泼。还跟你去什么院子,你当我傻啊。回去告诉你主子,这点招数别往我身上使。”
说完,江又梅和春桃绕过那个跪着的使女往前走去。春桃道,“大奶奶的裙子都脏了,需不需要找个地方换一下?”
江又梅道,“这个家就是勤郡王妃的,咱们也只有在光天化日之下才不怕她算计。脏就脏点吧,总比被她算计去了好。”
十月初的京城天气正好,不冷不热,阳光明媚。饭桌便是摆在院子里面的,和风徐徐,花香怡人。
人们看到她有些脏了的裙子,眉毛都微不可见地皱了皱。江又梅倒没有不自在,悍妇的名声已经出去了,邋遢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江又梅看到嘉平和崔氏几人的那桌已经坐满了,而且一贯是谢氏服侍嘉平吃饭。她便没去凑热闹,随便找了桌人少的桌子坐了上去。
旁边的一个妇人看江又梅坐过来了,便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这时,一个身穿湘妃色如意云纹衫和撒花纯面百褶裙的姑娘坐到了她身边,还冲她友好地笑了笑。
江又梅小声笑道,“你不嫌弃我邋遢?不怕我骂你?”
姑娘笑道,“你又不是疯子,我又没得罪你,你骂我干啥?”
江又梅笑了,“至少在你眼里我还是正常人。”
姑娘咯咯咯地笑起来,说道,“林嫂子,你的这个性子我喜欢。我叫樊朝,我大哥是林大哥的好朋友樊令,我大哥你肯定听说过。”
原来是兵部尚书樊方的女儿,樊令的妹妹。
怪不得这么爽利,原来是武将家的女儿。江又梅对她立即有了好感,笑道,“是樊姑娘啊,你的这个性子我也很喜欢。”
樊朝小声说道,“嫂子,其实喜欢你的不只我一个,我还有几个姐妹都喜欢你。只是她们不不好意思来找你。”
然后,她抬头看了看别桌,江又梅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有几个十几岁的姑娘不时地偷偷瞄自己,她们身旁的娘亲们低声说教几句,她们便又低下了头。
看来,她们的娘亲们都怕人家姑娘跟自己粘上了。
下午,又是福庆戏班唱大戏。江又梅也无心看了,便跟嘉平说自己想回去。嘉平也不想呆在这里,说道,“咱们走吧。”又让婆子去给前院的林侯爷递信。
玟姐儿和舒姐儿还想留着看戏,听说马上要走,极舍不得,但又不敢不听嘉平的话,很是郁闷。
江又梅悄声跟她们说道,“等过些日子我带你们去福郡王府,让你们看个够。”
两个女孩子一听才高兴起来。
勤郡王妃看见她们要走,也不想多留,就笑着把她们送出了正院门,还嘱咐嘉平常来玩,嘉平也拉着她的手让她常去林府串门子。
她们来到勤郡王府门口的时候,男人们都在这里等着了。小包子看见娘亲马上跑了过来,拉着江又梅的胳膊说道,“娘亲没事吧?”
江又梅笑着摇头道,“娘没事。”
嘉平一上了车脸便沉了下来。
回了林家,几个妇人看嘉平和崔氏的脸色都不好,也不敢多说,都低眉顺眼地回了自己院子。
林侯爷问嘉平道,“怎么回事?听说你们吵架了?”
嘉平叹道,“侯爷,咱们林府这回丢人可是丢大了,那方芯和周家人忒可恶,竟然当众把江氏的老底子都揭了。我原来只道江氏是个村姑,顶多做点针钱活拿到集市上去卖。却原来她还靠卖鱼、卖方子、跟酒楼做生意讨生活,怪不得她的嘴皮子那么利,啥话都说得出口,原来是跟那些糙汉子们练出来的。”
然后,就把她们吵架的事情说了。
“可怜我的祁儿,竟找了这么个女人做媳妇。哎哟,气死我了。”说完,拿着帕子抹起了眼泪。
林侯爷首先对她们一致对外共进退进行了表扬。
又劝嘉平道,“祁儿媳妇原来做过什么,我和父亲早就了如指掌。若她不卖鱼卖东西讨生活,两母子咋能好好地活下来,还把孙子教养得这么好?只要她行得正,走得端,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她就是咱们家的好媳妇。你要相信父亲的眼光,他老人家看重江氏,自有他的道理。”
嘉平红着眼睛道,“侯爷是没看到,那江氏一骂人就讲粗话,那屎不屎的话,她随口就来。如今那些妇人看我们娘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将来咱们舒姐儿、珏姐儿还要嫁人,特别是思姐儿,有这样的娘和大伯娘,那些家世好的人家咋能看得上她们?”
林侯爷道,“他们看不上咱们的孙女,咱们更看不上他们的孙子。那些所谓的百年世家,不是家家都如外表那么光鲜。多少家里面藏污纳垢,家风不正。你看看周家,还出了次辅,巡抚,却是急功近利,跟着周贵妃和四皇子闹腾。他们以为当今圣上像先帝那么好蒙骗?还有勤郡王府,方芯干的蠢事掩都掩不住了,听说圣上前不久还狠狠地斥责了勤郡王爷。咱们家虽然乡野出身,但是家风清正,团结,从这次你们几个妇人共进退就看出来了。你气什么?江氏的这个性子咱们也是早就知道的,以后多教教就是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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