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露是被辰安强行带回北京的。
若非用强,她简直要守在这块晓晨所在的土地上了……
可回了京的夏晚露仍然像失了魂的人,每日里还是坐着发呆,饭粒到她嘴里如同苦药一样难咽,睡眠更是极少极浅。
左辰安担心极了,也不敢把她的状况给周兰说,但夏晓晨的事总该给周兰一个交代的,所以,还是亲自打了电话,把经过都讲给周兰听了,末了,极是愧疚地道歉,“妈,我没有照顾好晓晨,是我的错。”
那边的周兰,很久没有说话,他也不敢多说一句,如果丈母娘要责骂他,他不会为自己辩驳,既然打了这个电话,就做好承担一切责任的准备,然,周兰到最后却只是轻轻说了声,“我去广州看看她,你把地点告诉我……”
他知道,周兰问的是晓晨葬的地点,于是说了,周兰的心情,他很理解,无论子女犯了什么错,到底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有太多的无法割舍。
周兰记下地址后就把电话给挂了,倒是他,久久无法平静,周兰既没骂他,也没说不怪他,心里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回头,落入视线里的是角落里静静而坐的夏晚露,那是他难以放下的牵挂……
轻轻走到她身边,抚着她的发,“明天要上班了,好好休息,好吗?”
她点点头,很乖顺地走向卧室。
他叹了口气,她这样的状态去上班真让他不放心,可是,他又想,如果不给她找点事情做,她会更加胡思乱想,还不如让她去上班……
这一次去上班,职称评定的结果正式下文,且出了通告,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夏晚露却只是淡淡的,连同事向她道贺,她也只是浅浅地木讷地笑,由此,还遭来非议,私下里便有人说她清高,尤其这次没评上的朱丽,背地里编排得最起劲。
辰安见她这样,不由想起那日在院长办公室的她,一人面对整个职评组,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地给他打电话,问他,有人说我是你*,怎么办。那时的他,以为他的小猪正渐渐地回来,没想到,所有的努力,终究功亏于溃,而且,她的状况比之前更不如……
这日,科室住进来一个新病人,看样子来头不小,似乎是某个领导的孙子,四个月,肺炎,要打头皮针。
她一向以一针准而出名,所以,护士长毫不犹豫就安排了她去,这活,可就像捧着一碗热油,没有真功夫,护士长还真不敢随便指使。
而她对自己的技术一贯自信,当初五瓶二锅头之后,不过一宿就能给依宸打针,现在当是没有问题,然,当她触到小婴儿的头皮时,竟然一点感觉也找不到了……
其实,作为给小婴儿打针的护士,靠的是手感,而不是目测。婴儿血管本就小,一般都很难看到,尤其小孩一哭,整个头皮都烦红了,更加看不清,一般她都靠摸的……
今天的她,摸着这小婴儿的头皮,心里是虚的,估摸着一针扎下去,小孩爆发出一声大哭,悲催的是,没有回血……
她心里更乱了,背心也爬上一层汗,赶紧退出来,换了针头再扎……
连续三次后,护士长看她的眼神都奇怪了,孩子的母亲,看起来一副豪门太太的架势,将她一推,便爆发了脾气,“你当我儿子的头是萝卜呢?扎个没完了?!你到底会不会打针?不会就滚开点!别拿我儿子当试验品!”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面对孩子母亲的指责,连连道歉,当妈的心,她理解,这一针针扎下去,扎的都是皮肉,扎在孩子头上,疼在娘心上,她怎能不懂?
“我来吧,夏夏,你去给20*换药!”朱丽接过她手里的针,笑着向孩子母亲道歉,“对不起,她可能累了,我来试试吧!”
夏晚露看着朱丽一针扎下去,血快速回了出来,心里很难受,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越来越没用了吧……
孩子的母亲终于松了口气,对朱丽连声道谢,并且还不放过她,对她横眉冷哼,“既然不合格,就回家去练好了再来!真搞不明白,医院怎么会用业务这么差的护士!”
她心里凉凉地,快速回到配药室,20*的药已经配好,她对了一下,没有错,拿着就往病房走去。
按照习惯,她还特意问了一下病人的姓名,再次确认无误后,才准备把药换过来。
刚刚准备把注射器插/进药瓶,门口就传来朱丽的一声大喊,“夏夏!等一下!”
她怔住,停止了动作。
朱丽急急忙忙冲了进来,抢过她手里的药,“夏夏,你看清楚!这不是20*的药啊!我每天给20*换的,我很清楚!你到底是怎么了?标签也贴错?!”
她明明在配药室对了的,怎么会错?她猛然想起,出配药室的时候,正好和进来的小雯撞了一下,两人手里的东西都撞到了地上,而小雯还连声道歉地帮她捡起……
“不是我的错……”她解释。
家属却炸了毛,“还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小朱发现了,我家孩子可就被你害死了!你们医院必须要给一个说法!这种护士,你们医院也敢用!刚才在隔壁打针,把人家孩子扎得跟萝卜头似的!”
夏晚露看了这人一眼,此人在刚才她给隔壁小孩打针的时候,也曾过来在门口看热闹……
护士长看不下去了,将夏晚露拉到一边,“算了,你先回办公室去吧!”
“怎么能算了?!挂错药的事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如果刚才没发现,那我家孩子不是一命呜呼了?!你们医院草菅人命啊!我要找你们领导!我要求精神赔偿!”家属顿时吵吵嚷嚷不休。
如今的医院,患者就怕逮不到医院的错,一旦逮到绝不会轻易放手,医院也是如履薄冰啊……
“这个……不是及时发现了吗?最终没有产生后果,还是算了吧,现在关键是要把小孩的药水重新挂好,您看,都回血了!”护士长打着圆场,吩咐夏晚露,“夏夏,你再去配一瓶来。”
“还要她去?她再错了怎么办?”家属叫嚣着。
“我去吧!”朱丽又道,临出病房门时,给了夏晚露一个得意的笑。
夏晚露心里顿时雪一样明……
只是,病人家属却扯住夏晚露不放了,非要医院给个说法,并且强烈要求精神赔偿,护士长顿感无力,只好对夏晚露说,“那去纪院长那里吧……”
其实,这也算是给夏晚露一个机会了,科室里的护士都知道她和纪院长关系不一般,到纪院长那里,说不定能最大限度地为夏晚露说话。
于是,一行人又在纪子昂办公室闹了许久,纪子昂费了好一番唇舌,答应认真调查,如果护士果有责任,一定严惩不贷,才将家属最终劝走。
待众人都走了以后,夏晚露才解释,“药不是我配的,拿药的时候,我核对过,没有错,小雯在配药室门口撞了我,她给我捡的药。朱丽一定是和小雯串通好的,马上就跟着我来20*了,她们到底还是怕出事,在我还没换的时候及时叫住了我,这是一个阴谋,信不信由你,而且,我当护士这么久,还真的是第一次见护士之间发生这样的事,人命关天啊……”
纪子昂听着她说,也没做最后论断,却听她又继续说,“虽然这件事是个阴谋,但我还是有责任的,最后换药的时候只问了姓名,没有看出来药调了包,是我的失职……还有,我今天给一个小孩打针,竟然扎了好几次都没扎中,纪院长,我想我已经不适合当一个护士了,至少不是一个好护士,我……辞职……”
纪子昂认真地听着,完全没想到她最后来了句要辞职,想着也许是夏晚露一贯优秀,受不了这样的负面刺激,一时意气用事,于是开解道,“夏夏,这件事我承诺过会认真调查,调查结果出来,如果真如你所说,自然会还你清白,你这个时候辞职,反倒显得你真没有理了,别人会说你引咎辞职的,所以,不要冲动,至于扎针没扎中,是正常现象,哪一个护士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不要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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