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金牌，站在领奖台上众人为他欢呼，王楚钦依旧看着面无表情。只是盯着手里的奖杯，良久，揉了揉眼睛，依旧觉得不太真实。
这是他第一次获得国际公开赛的男单冠军。男单的第一名！
他已经记不清最近这几个月来，多少次深夜从球馆走回宿舍，抬头看到的是漆黑一团的夜空。
如今他再往上看去，体育场内此起彼伏的照相声，四周闪烁的反光灯，把世界都照亮了。
赢得感觉真好，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赢过了。
他往观众与观赛席那边看去，队友们三三两两地或坐着或站着。隔着很远，但他依旧能看到白衣服的女孩，她坐在一排人后面，身上洒落半片明亮的灯光，另外一半藏在阴影里。
注意到他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女孩愣了愣，还是从阴影里弹出了半个头，隔空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头哥，很厉害，恭喜你。
此次在瑞典，莎莎女单止步四强，和曼昱的女双不敌丁宁\/陈梦组合，止步八强。原本她挺难受的，可是比赛结束了，应该是要收拾心情，总结得失，为下一场比赛做准备。
晚上，莎莎在酒店自己的房间写总结，半天没写出来几个字。想了想，把以前的总结翻出来，准备改几个字，调一下段落顺序，整吧整吧就交上去。反正教练组其实也不会认真看。
手机里有消息弹出来。她拿过来一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王大头：莎莎，你可以下来一下吗？我有东西给你。
她想了想，回他：头哥，我不饿，不用了。
王大头看着左手里的水果酸奶，好吧，不应该说给东西，她是可以拒绝的。
王大头：我在楼下等你。
莎莎盯着手机里的这几个字看了半晌，最后还是爬了起来，随便抓了件外套套身上，慢腾腾地往楼下走去。
电梯门刚一打开，莎莎就看到了他。王楚钦穿了件黑色外套，10月的天气他竟然还穿着短裤，踩着一双拖鞋，笔直地站在酒店大厅的电梯门口等她，好像一个执勤卫兵。
“莎莎。”王楚钦喊她，递过去一袋切好的水果和酸奶，莎莎自然地接了过来。
这一两年习惯了，他主动来找她，或者跟她一起训练的时候，总爱带点吃的给她。白天的是牛肉干坚果小蛋糕威化饼巧克力果冻各色饮料，晚上则是各种水果牛奶各种糖果。他好像是个开零食批发部的，总能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引得她好奇又好吃。
她现在不想吃这些了，她只想好好打比赛。然而他递过来，她就会伸手接，似乎是手已经养成了一定的习惯。
她低头看着零食，诶，这酸奶似乎是没见过的，是瑞典这边的特产品种吗？莎莎捏了捏袋子，仔细又瞅了瞅，没出息地插了吸管，开始往嘴里送。
哇，这蓝莓口味真特别，好清新，好好喝。
他们坐在二楼餐厅的角落里，晚上没什么人，灯光只开了一半。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莎莎吸溜吸溜喝酸奶的声音，一瓶很快就被她吸到底了。王楚钦一只手放在脑后撑着，靠着椅背，看着她，脸上不由自主地浮出了笑意。
她咬着吸管抬起眼睛看王楚钦，王楚钦愣了愣，摊了摊手，“没了，就这一瓶。我也是从刘教练那里顺的。”
莎莎“哦”一声，又开始小声地，继续不放弃地，想再吸一点酸奶上来。
“晚上不能喝太多啊。明天我再给你买吧。你吃点水果。”王楚钦看她这样子，很想笑，但忍住了，帮她拿水果拆出来，里面配有小叉子，她可以一边玩手机一边吃，不会弄脏手。
莎莎又开始吃水果，哇，好好吃，这是什么果子呀，红红绿绿的，各个都甜丝丝的。莎莎一边吃一边满意地点头。
他俩很久没独处了，她也两三个多月没吃上满意的零食了。两人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莎莎就一直慢腾腾地吃。王楚钦就默默地看着她吃。
“小豆包，给你。”王楚钦半晌后，又递给她一个盒子。
什么？莎莎接过来打开一看，一枚明晃晃的金牌躺着盒子中央。这是他刚得的男单的金牌？
“送给你。”王楚钦又重复了一遍。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自然一点。“以后我拿了金牌，也都送给你。”
但实际上他捏着手心，紧张的不行。他早就想过，如果得了男单的金牌，他就送给她，他要向她证明，他是值得的。他会变得很好，他虽然有不够洁白的过去，但也有灿烂的未来。
莎莎，我的未来只有你。
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教练组怎么看，只要她还愿意相信他，他就会一直勇往直前，陪着她。他们未来肯定还能一起打混双的，莎莎，你能相信我吗？
送金牌的含义是什么，他的话的含义又是什么，莎莎几乎是秒懂的。犹豫了半晌，又挣扎了半晌，她还是把盒子推了回去。“头哥，你这个太贵重了，意义重大，我自己东西都整理不好，容易弄丢，还是你自己保管吧。”
她拒绝了，无论是找了个什么理由。王楚钦默默地低头，心沉到了谷底。打了冠军也没有用吗？“莎莎，我们以后都不会搭档了吗？”他还是不死心地问。
莎莎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委婉地回答他：“教练给我制定的最近半年训练计划都是女双和单打，可能明年应该可以打混双吧。”
说完，两人又一起沉默了。
莎莎拎着吃剩下的半袋水果跟他道晚安，“头哥，我还有总结报告没写完，今晚要交，我先走了啊，晚安。嗯，还没有正式跟你说恭喜，恭喜你啊，晚安。”女孩努力地笑着说。
王楚钦躺着酒店床上，旁边散落着他的金牌，奖杯，ipad，乱七八糟的衣服，他整个人也乱糟糟的。这酒店的灯光太亮了，晃的他眼睛有点疼，疼得泛红。他啪地一声把房间灯关上，黑暗中，男生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整个人与黑色融为了一体。
莎莎说没空跟他搭混双，哪怕他得了冠军。但回国后的第三天，他们下午正在进行日常混双训练时，他刚打了几个球，就看到莎莎走进了球场。
还没等他喊出她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惊喜呢。他又看到了她旁边站着的人，昕哥？
教练宣布说，许昕和孙颖莎作为新搭档，参与日常训练，积极备战两周的国际乒联德国公开赛。
一瞬间，王楚钦脸上面无血色。一种无力的愤怒感席卷了全身，一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感觉击中了他的心脏，他感觉到心脏深处开始抽痛，那是比身体受伤更冰冷的一种痛。
他盯着她看，莎莎，这就是你真实的回答吗？
你不是因为没空，你是因为不想跟我搭。
你拒绝了我送你的金牌，是觉得我的金牌是偶然，我的实力不够，昕哥才是你理想的搭档吗。
你说你专注单打，可是你转身就和别人组队，你连骗我都骗得这么敷衍。
王楚钦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我为了你那么努力，我为了我们万分之一能继续打混双拼尽了全力，可是这一切的拼命却只是一个笑话。
“教练，我脚扭了，我请假。”王楚钦转头朝张指说了句，也没等张指回话，扭头就走出了训练场。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一分钟，他都怕自己会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