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剑痴胡言,妖身玄妙。
离了真灵山。
孙平八人并未直接分开。
南洲与东洲之间,隔了一座酩酊海。
酩酊据说曾有一头酩酊巨鲸身死其中,一身血肉融于大海,使得酩酊海水饱受其害。
妖兽、修士……
只要体质不达标,大多都会沉陷在其中,不生不死。
“孙师弟、吴师弟。”
剑左上前:“酩酊海不易渡,好在真灵山的前辈在东陆也才曾留过不少传送法阵,此行我等还是走传送法阵为好。”
剑左、剑右两兄弟,离着结婴只有半步之遥,算是四人之首。
在东洲灵土没陷落前。
东洲的霸主宗门妖灵谷,也时常与真灵山互有来往,修了不少跨海大阵。
酩酊海浩瀚。
哪怕修筑传送大阵,也多是固定的定向传送阵法。
需得到固定地点,才可以传送至对岸。
且这阵法需要定期修缮,诸宗弟子在真灵山的诸多任务之一,便有一项去对岸修缮传送阵法的工作。
也算是件苦差事。
“孙师弟、吴师弟。”
剑右凑了过来:“我们兄弟两个分开不得,你二人早下主意,若是有意也可以一并行事,若是无意,那就趁早做好准备。”
“妖物五识惊人,人数过多,难免会引起其注意。”
孙平点头:“两位师兄所言极是。”
“水火难相融,我看我还是与吴差师兄分开为妙。”
孙平几乎不加犹豫,就选择了分头行事。
吴差脸色并不好。
正常情况下,孙平也该稍作推诿,而后才明言拒绝合作。
但现在,孙平很明显没有顾忌他的面子。
哪怕修行之人务本,但难免心生不悦。
吴差也干脆讥笑一声:“倒是叨唠孙师弟了!”
说着,他便直直加快遁速,寻着传送法阵飞去。
跟着吴差的禾符上人,迫于无奈也只好苦着脸跟了过去。
孙平身后,独眼上人意味深长地瞧了两人一眼,心中暗忖:“大宗之中也有嫌隙,也不知道我身前这位道兄,与那位离开的道兄,比起来如何?”
“若只是嘴皮子硬实,可别连累了我老瞎眼!”
孙平似乎心有感应。
扭头瞧了他一眼,说道:“独眼道友勿用多想,我死了,你也活不下来。”
“好生做事,别想着其他。”
“我家那位师祖,别的优点不多,便是为人心黑,说要杀你便会杀你。”
孙平与独眼一阵糊弄。
后者险些就以为,孙平真是炎君的好弟子,而非是两脉不同的门人。
“道兄。”独眼拱手:“我晓得了,东洲之上,必不离道兄半步。”
飒——
一声啼鸣。
独眼后背长出一对肉翅。
飞天而上,顾盼四方。
“嗯?”孙平有些意外“原来是有此意。”
大虞修行界与大尧不同。
孙平等人兴许操练道法,祭炼本命法宝。
但独眼这些人却并非如此,他们会修行一类体外器官作为本命之物。
独眼其人出身秃鹫山,修行之物自是一对秃鹫肉翅。
因而能滑翔天际。
此举也是他向孙平展露实力的举动,让孙平知晓他也有些用处。
……
过了数日。
八人来到传送法阵前。
剑左、剑右打出一道术法印记,传声道:“天渊海弟子,奉命前往东陆,修缮阵法,还请使者通禀。”
眼前。
一座数十丈的山峰间,开着一道门户。
门户内就暗藏着其中一道两陆阵法,其内另有真灵山修士守护。
孙平八人执行的是紧急任务,自然不可能明言目的,只好假托是修缮对岸阵法。
相应的文书,已被剑左呈递悬上。
戍守阵法的修士是个白发老头,他打量一眼文书,确认无误后,方才大开阵法。
一道冲天光柱,霎时直冲云霄。
酩酊海浩瀚,能够直接渡海的阵法同样等阶了得。
孙平几人未敢多言语,前后之间便一齐飞了过去。
剑右朝着另外四人,再次叮嘱说:“你家小宗经不起折腾,纵是心有歹念,还且三思行事。”
“我家大宗,功过自有定论,卖力做事,少不得你们自己的好处!”
蜜枣加棍棒。
套路虽有些老旧,但总能屡试不爽。
剑右话一出口,四人态度便有所缓和。
旋即。
八人一道入了暗藏传送阵法的山峰之内。
呼呼——
一道白光闪过。
八人齐齐消失在原地。
……
东洲灵土。
一处无名山谷内。
孙平最先醒过来,身边躺着其他七人。
他修为并不出众,肉身也不算敦实,但神识却是七人中最是了得。
因而能最早醒来。
按理,渡海传送相较于跨甲传送,其实还要粗浅一些。
但没办法。
大虞修行界的阵法文明似乎落后了大尧一等。
渡海大阵修建得略有些粗糙。
传送体验,反倒不如大尧的跨界法阵来得舒坦。
至现在,孙平哪怕意识清晰。
头脑里还遗着一股晕眩感觉。
没一会儿,剑左、剑右几人也醒了过来。
孙平假装晕眩,在剑右恢复意识后,他才假模假样后续醒来。
待得八人齐聚。
剑左正声说道:“东洲沦陷多时,不比于南洲安宁。”
“诸位在此行事,勿论我家、他家,都需得化身妖兽模样,切莫以人身行路。”
“再者,此地虽已沦陷。但至今仍有不少生民栖息,自号‘灵妖’,实乃昔日陷民之后,无有人伦之情,视妖物为己类,见则杀之,勿要心慈手软!”
“诸位可知晓?”
剑右也起身,呵斥了一句。
孙平不动声色,唯独四个他宗弟子,轻声答了一句。
“其实剑左、剑右两人,应该也没去过东洲,这些话估计是炎君交代所言,二人不过口述而已。”
孙平心里嘀咕:“唉……我倒是没怎么瞧过所谓灵妖,遇着到了倒也不着急杀戮。”
不过他也清楚——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
炎君特地催促剑左、剑右二人言语,便是为了防止有人不识天命,妄作好人,害了其他几人。
“两位师兄。”
吴差悬身而出,“可知道此地是何处?”
“我们又该如何行事?此事,师祖他老人家可有定夺?”
“哈哈——”
剑左笑了笑:“师弟勿急。”
“我等好不容易来一趟东洲,岂能因为这等事情,耽搁了自家快活?”
“嗯?”孙平一愣,“这二人——”
剑左、剑右是双胞胎。
剑左有此想法,剑右自是知晓。
孙平原以为是件烫手的差事,但见两人神色,似乎回旋不少?
剑右开口解释:“妖人殊途,非是同类。”
“此理,师祖知之。故而令我二人提点你们一声!”
“但是如今大虞治下,妖盛人衰,释昌道败,诸位师长情急之下,难免寄希望于本不该有之物!”
“我辈剑修有言,任他魑魅魍魉,我自一剑斩之!”
“大虞之难,不过在一剑之中。”
“这剑,师祖他挥不动,那便待我等来挥!”
剑右口生豪气,煞是唬人。
吴差虽和孙平不和,此刻却也传音说道:“孙师弟,你我本该水火不容!”
“但未想到师祖他老人家所托非人,竟是寻了两个剑痴,此二人必误事矣!”
所谓剑痴,既是只信奉手中剑者。
剑修之类,十之八九皆是如此。
只是症状别有大小,重则如他家剑祖,一人之身冲杀一片大世,轻则也要平白误事三分。
剑左、剑右显然有此端倪。
连着独眼其人,都看不下,传音孙平,问道:“道兄,这两位是何道理?”
孙平回应:“你莫操心,我家师兄不过考验你们则个!”
“端正态度,好生听我行事。”
独眼点头:“谨受命。”
事实上,孙平自己也没弄明白剑左、剑右两个在发什么疯。
胡闹了一阵。
两人也缓过神来,目露讪色:“两位师弟,方才或是传送阵法之弊,倒有几分失色了。”
“不过道义并非虚谈。”
他招来剑右。
四人围在一块,俨然如论道。
剑左、剑右,二人齐声言语:“剑修之道在藏锋,也在出鞘。”
“我兄弟二人藏锋数十载,修为早在八九十年前便已入了结丹圆满,只求一个不错时机,就可一飞冲天,直冲入真君境界!”
“真君?”孙平听得迷糊:“剑修如此彪悍?一旦出鞘,便直接跨越一个大境界破阶?”
吴差比孙平知晓多些,他面露难色,尝试劝解:“两位师兄慎之,东洲之地遍地妖物,非是试剑之机!”
“再者剑祖身死在前,剑子显道在后,剑道昌盛指日可待矣!”
“莫要自误啊!”
剑左、剑右齐摇头:“师弟不知。骨剑子强则强矣,却非个纯粹剑修,我辈剑修,还需自凭手中剑,明悟心中道义!”
“我兄弟二人,心意已决,勿用劝也!”
孙平拱手:“唯愿二位师兄,仙道长青,试剑有成!”
剑左、剑右飒然一笑。
而后挥来采莲、采荷二女,说道:“你二人愿意跟在我们身旁,还是与我家两位师弟同去?”
采莲、采荷瞧了一眼孙平两人,登时摇头:“妾身但凭两位师兄差遣。”
她们显然也不愿意分开。
剑左与孙平二人再言道:“墨蛟妖王起事在北,我兄弟二人仗剑往南,吸引赤蛟麾下妖物注意。你们便去东洲北境黑泽山,联系墨蛟妖王部众。”
“如此一南一北,事未必不成!”
“谨受命!”
孙平与吴差齐齐开口。
实际上,四人都对这次任务兴致乏乏。
正如剑左、剑右所言——
妖人殊途。
墨蛟妖王很难与他们一条心。
而且对方若是不给他们面子,说不定还有身陨的风险。
呜呜——
嗷——
一声声暴喝。
八人依次化作妖形。
孙平化身的正好是一头巨型鳌龟,也偏水属。
在他身后,是独眼化身的负岳土豕。
吴差幻化黑炎金乌,身后跟着禾符上人幻化的三首黑犬。
剑左、剑右两人皆是赤蟒模样,身后跟着一牛一羊,愣谁也猜不出来这看着凶狠的牛羊,片刻前还是两名娇滴滴的女修士。
“两位师弟。”
“就此告辞!”
赤蟒头颅回转,剑左、剑右二人传音道别。
孙平伸出头颅,呜咽一声:“告辞。”
吴差挥动双翅,还在习惯自己的黑炎金乌身子。
此金乌非是真金乌,其实是一类传承火血的禽鸟之流,并无金乌真灵那般狠厉。
但比起其他四人所化,也要强过许多。
化妖丹之物,最早被研制出来,并非用于用间之事。
那时候的大尧修真界早已是人族乐土,根本没有必要化身成妖,做什么非人之事。
实际上,化妖丹的作用在于明意。
比如孙平修行的《玄龟闻道录》,便需要感悟玄渊祖师,作为一头数万年玄龟一生的孤寂之感。
融情其中,方能悟得真意。
而现在,孙平就有这般感觉。
“我是龟?”
“我是龟!”
“身负山岳,伏首其中,百岁千年,春秋无意。”
“……”
愣神片刻。
吴差倏地传音说道:“孙师弟,水火自不相容!”
“你我如今,一者为金乌,一者为鳌龟,虽仍是水火,却也分属同类。”
言外之意,吴差有意交好。
孙平自然也不是顽固之人,他传言说:“吴师兄谬矣,非是同为妖,而是同做人,万般皆为了在这大虞世界除去妖祸,该当合力。”
底下两人。
见到孙平与吴差关系稍微,霎时也露出笑意。
上修交恶,小修遭殃。
名义上四人都是结丹修为,实际实力却有悬差。
“剑冢兄弟,忒的狂妄!”
“还是你我师兄弟,深明大义,知晓进退,知为师祖分忧,不图私人痛快。”
吴差款款而言:“我听师祖说,墨蛟妖王确在东洲北境黑泽山栖息,只是黑泽山之地诡桀,时而为山,时而为泽。”
“我二人若是轻去,休说见着黑胶妖王如何,半道便有可能身死。”
“该远图也,不可急切!”
孙平点头:“确实此理。”
“寒渊一脉在大虞世界根基浅薄,行事还得多多讨教吴师兄。”
“孙平无甚么本身,唯有身上,仍余着几位师长赠下的底牌,杀敌或是有难,活命却是小事。”
独眼、禾符闻言,俱是一愣。
暗道:“这该死的恶宗之人,只知道差遣我们这等小修!凭什么他们有我们无?难不成事败了,就死我们两个?”
虽是恶意,但实际也就在心里想想。
表面上,两人齐齐拱手:“愿为两位道兄,效死力!”